■刘能燕

晚上，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悄悄溜进房间，有一道清辉落在女儿熟睡的脸上。月光的温柔，让我想起母亲。她曾经应该也有无数个夜晚，这么看着熟睡的我吧。记忆中，母亲总是温柔地对待我，也总是支持我的决定。

突然，我生出一种好奇，母亲有没有过对我特别生气失望的时刻呢？怀着这样的好奇，我进入了梦乡，掉进了母亲温柔的爱中。第二天，我给母亲打电话，问她有没有那样的时刻，我想知道是我太钝感没有感受到，还是母亲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母亲笑着说：“你咋想起来问这事啦？”我说：“最近在教妞妞认字，她一会儿这一下那一下，搞得我经常火冒三丈，想要揍她，就想问你是不是经常也想揍小时候的我呀？”母亲说：“说起这事，还真有那么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

我竖起耳朵，把电话模式调成外放，一边处理手头上的事情，一边听母亲跟我话当年。

母亲说，她其实对我的学习问题很少操心，但有一次村里的王老师，也就是我那时的班主任，跟她说，我那段时间比较贪玩，上课也总是分心，爱做小动作，在期末考试中成绩下降很多。当时她听完老师的话，也没有多在意，结果回家看到我跟几个男生在爬树掏鸟窝，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当时就对我说：“人家女孩都文文静静的，怎么你就跟个男孩子一样淘气。”没想到我还顶嘴道：“那隔壁跟我差不多大的都是男孩子呀，我跟谁玩去呀。”

母亲接着说：“我当时可真想打你一顿，可一想到你也没做什么错事，而且你们王老师也叮嘱我不要打孩子，我就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我窃笑道：“那后来呢？”母亲继续向我娓娓道来。

母亲一时之间找不到发泄怒气的出口，于是刚回到家的她，就拿着镰刀到附近的稻田里去割稻子，而且还选了一块比较难收割的稻田。因为那块田的稻子可能筋骨没长好，经受不住稻谷的重压，都躺在了稻田里。如果那些正在午睡的稻子知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它们才会这么快被收割，肯定都会埋怨我吧。

母亲一边割稻子，一边诉说我的各种淘气，越说越生气，越割越带劲。等她割完一半，她也差不多气消了。因为她说：“我的力气都耗尽了，哪有力气再生气。”割完稻子回到家她云淡风轻，以致我一直没有察觉到母亲之前的“狂风骤雨”。

母亲说完，我乐呵呵地笑了，跟她分享了我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视频，一位父亲因为孩子考试没考好，通过弹琴来发泄自己的愤怒，从琴声中我们都能感受到那个爸爸内心的歇斯底里。母亲说：“可不是嘛，孩子也这么大了，也不好说打就打了，这个就跟我去割稻子差不多的道理，都是通过其他方式来泄愤。”

我笑着说：“那我后面成绩感觉还可以呀。”母亲傲娇地说：“那不是我引导得好吗，成绩嘛，总有起落，我不能一直逼着你前进前进呀，总得让你有时间喘口气呀。”

久违地跟母亲这么长久地聊天，因为平时她总会担心打扰我的工作和生活，一般在关心和问候之后就匆匆说：“我和你爸也都挺好的，你去忙吧，下次再聊。”那天，估计母亲也陷进了旧时的温情岁月里，舍不得将儿时的我抛弃在记忆里，竟跟我聊了那么久。

是呀，母亲对我总是那么宽容，正如她所说，总是给我喘息的时间，让我事事不必着急。原来母亲对我的爱是有呼吸的，且它早已融进了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