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哲权

我说，桃花水过后菜花水过后

冲着四月五月奔来的仍是水啊！你听

蛙声在池塘在河埠先演练嗓门亮度

再开唱起各家各户悬在窗口的小巧渔网

江南水涨得猛，也猛不过汉子们的臂膀

以数量铺展面积，一家，一家，一家

天衣般缝合起半边天空，亲密而张扬

带你去看看吧，那跨越且覆盖住河道的

是网眼上银鳞们蹦极般的欢乐。拉呀

提呀，攥紧的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

小鱼大鱼越是成群结队，越跃越高

越是跳不出这一网又一网团结成就的力量

两岸，姑娘媳妇们踮起赤脚，正把

纺纱织布点豆插秧的双手拍得山响

拱桥上奶奶抱着花猫，花猫眯住斜阳

斜阳后是牛羊啃不完的青藤青草

大片大片风的手掌抚摸起桑园，芦荡

像在说：麦子全收了，新苗长得茁壮

再大的潮汛也冲不垮今秋的稻垛了

孩子们，该向墙角落的蜘蛛们出手吧

快去捕捞银丝快去扛上新圈的网兜

是呀，沿着满天沸扬的蝉声，让我们

像电闪雷鸣一般地去奔跑吧去示威吧

童年的勇敢里没有烈日，只有阳光

可那些网，那些泥泞，那些蝉鸣和童谣

如今早已深深陷入了记忆的河床

耄耋之季，我们还能上哪里去寻觅

去寻觅赤手空拳亲近鱼儿虾儿的旧梦

多么想再见一面当年鲜活的小小生灵呐

想想那些鱼们虾们激流勇进，向前，向上

前仆后继，一道又一道飞越的闪电

奋力攀缘和攻陷着一道又一道水帘的城墙

好哇，涳濛烟雨之中，再窘困的生命

也要学云卷云舒，勇敢打开自由的翅膀

哈哈，看眼下，梅雨又浸透了江南

还得聊聊这在水一方，农民的姓氏

仍拴住这片土地：囤满的水，依然是

流动不息的生命，即使小镇小村里

墙角的网收拢了，游过村庄的鱼迁走了

拱桥因为高，又被历史找出了它的老

那些渔具家什，也随着优盘里的民谣

一声声被唱红了迎送游客的富丽的会堂

你瞧，刚回收的无人机正冒雨出航

千万别怕，远乡遍地雷声轰隆隆叫嚷

我说本地稻子种出的大名更是越来越响

瞧见村口低头少语的那一对老小了吗

父子俩这几年早把水土伺候得声名鹊起

文凭和经验联手，货单紧贴着气象世象

大片大片绿野，牵上那张无形的巨网

正从田间出发，在人间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