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心存感念。我一直认为不经历高考磨难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就像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会看到别样的天地。总之，那样的高考使我们坚韧，永远地热爱生活。

“跳农门”的岁月是那样美好

■殷建中

感觉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高考，我们这些人都是很功利的，目光也是短浅的，目标却十分明确：“跳农门。”有点读书意识的父母逼着我们“跳”，有时就是棍棒相逼。

我一直给“跳农门”加引号。这三字我的父老乡亲常常挂在嘴边作口语，也是对每个考上大学不再是“乡下人”的孩子的最高褒奖，但这三个字明显地贬低了农民身份。我从来没有问过我的父老乡亲对农民身份有没有自卑，有没有伤心难过。看他们整天乐呵呵的神情，反而引得如我那些所谓的“城里人”羡慕。当然今天的“城里人”对农民身份羡慕得不得了是真实的，但那个年代应该不是。在送我上大学的摆酒宴上，远亲近邻的长辈们都送来了礼钱，夸我有出息，恭维父亲养了个好儿子，还忘不了一句自己的小兔崽子是个白吃饭没用的家伙。父亲没有接话，接过红包，昂头挺胸一脸傲气，仿佛考上大学的是他。

对于“跳农门”这三个字，我还一直怀疑是不是写错。因为有鲤鱼跳龙门的故事，鲤鱼跳过龙门就成了龙，这和农家孩子考上大学的成功相媲美。我们吴语的“L”和“N”又分得不清楚，那么“跳龙门”和“跳农门”在父老乡亲的嘴里应该是一个意思：出息啦！“跳农门”是不是应该写成“跳龙门”。

那一年的小桥村村前村后近百户人家，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几十个孩子，就我一个“跳农门”了，名声传遍了村前村后，走到哪里都有赞赏的话语和羡慕的眼神。

记得那时高考报名表上的名字，都是年代的烙印。男同学：建中、建国、卫国、卫强；女同学：跃华、群华、利华……这些名字的寓意应该是父母要孩子从小树立伟大理想：建设中国、保卫中华。

那时还流行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里的理想目标是高考学子都去报考理工科大学，毕业后去当一个技术员，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做贡献。这么说来我“跳农门”毕业后去工厂，着实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出了一份力，小时候建设中国的理想实现了，父母的家庭教育是成功的。

那时的老师真是敬业。明知道我们这些寒门学子认定目标“跳农门”，肯定会不用扬鞭自奋蹄，他们还是每个晚自习陪在班级里为我们答疑解惑。特别是年轻单身的物理老师，就住在学校集体宿舍，除了吃饭睡觉时间，一天到晚陪在班级里，走走看看问问，与我们说说笑笑。那时复习书少，他就自己选题目编题目油印，每个晚自习我们都可以闻到新出炉的油墨试卷的香味。还有数学老师，上课就拿了一小盒白粉笔，一题题地为我们板书讲解，从左到右一黑板写满擦掉了又一黑板，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农村中学物理数学成绩都差，我们这届却考得出奇好，一个班级57人，有36人“跳农门”，让全县人刮目相看。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物理老师的陪伴温暖了我们这些寒门学子“跳农门”时孤立无助的心。我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是感恩的，我们把他当大哥般地敬重，以致几年后一名考上大学的女同学宣布要嫁给他，我们这些同学一点也不惊奇不妒忌，都觉得是应该有一位同学去陪伴单身的物理老师，报答他在我们最困苦的日子里陪伴了我们。

高考是在一个雷阵雨的日子里来到的。我们一大帮人一起乘大轮船下午到县城，住宿在党校里，晚饭依旧是学校里吃不厌的白菜粉丝汤。晚上常常躲在被子里打手电筒看书的“瓶底胡”，因为视力差，从码头走上台阶时磕了一下，膝盖磕掉一大块皮。他也不要包扎，就卷着一只裤腿，考了三天，考上了。

录取通知书是邮递员亲自送到家里的，也是平生第一次有邮递员光顾我家。接过通知书时我有些呆，好一会儿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拿着通知书跑向小田埂向父亲报喜，父亲闻声扔掉了手里的摊田耙，深一脚浅一脚冲到田埂上抢过通知书，一个不稳，仰面朝天跌在水田里，双手还高高地举着通知书，活脱脱范进中举的场面再现。

“跳农门”的岁月是那样美好，我一直心存感念。我一直认为不经历高考磨难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就像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会看到别样的天地。总之，那样的高考使我们坚韧，永远地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