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试过了，失败了，毫无怨言。未上阵，轻言败，总是心有不甘。若干年后，做了高三班主任的我对学生说，人生能有几次搏，彩虹总在风雨后，这都是自己当初心底深处的大实话。

■陈年兴

1978年，那几天办公室里议论的中心话题都和高考有关，停摆了十年的高考制度终于又恢复了，这实在是个令人振奋的特大喜讯。不要说那些应届高中毕业生，就是走出校门十多年的老三届，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十年的高教断层，使得人才奇缺，尤其是教育战线，青黄不接，后继乏人。我们这所农村中学的校长老方，每日里为招聘代课教师四处奔波，费尽心机。说来惭愧，我这个高中生，居然教了两年高中语文。还有一个比我更牛的，初中毕业就做了高中老师。师资队伍人才匮乏可见一斑。

记得那时，语文组组长翁老师说，机会难得，去试试看吧！确实，不说千载难逢，起码也是十年等一回。若能进大学深造，学成归来，也可报答母校栽培之恩，于是我鼓起勇气报了名。报名的人中有初中毕业的，还有小学毕业的，我这个高中生算是学历最高的。既然报了名，总得要准备一番。说出来令人难以置信，高中两年，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工学农学军了，学到的课本知识，实在是有限得很。现在要复习了，既没有《高考指南》《高考必备》之类的复习用书，也没有高三把关老师的专门辅导。唯一的方法是把高中用过的书找出来，走马观花地翻一遍。好在我回乡后，断断续续做了三年代课老师，学到的一些东西还没全部还给老师，对唐诗宋词、陈胜吴广、东非大峡谷还有点印象。试过了，失败了，毫无怨言。未上阵，轻言败，总是心有不甘。若干年后，做了高三班主任的我对学生说，人生能有几次搏，彩虹总在风雨后，这都是自己当初心底深处的大实话。

报名结束后，县招办在每个公社进行初试，合格者才能参加高考。也许是冥冥之中有相助，我有幸通过初试，进入复试。考场设在母校大教室，虽已进入十月份，但仍烈日当头，闷热难忍。教室里既无空调，也无电扇。所幸的是可以带湿毛巾入场，以备擦汗之需。感谢浙江的命题老师，考虑到考生的特殊情况，没有过于为难我们，前面的基础题做得还算顺利，一篇古文《齐人攫金》也是连蒙带猜很快完成，然后集中兵力猛攻命题作文《路》。我把作文范围控制在“村边的路”，分别抒写祖辈踩着这条路为躲避战乱、出外谋生；父辈踏着这条路搞土改、分田地；年轻人沿着这条路改天换地、科学种田三个片段。按照这样的思路，我争分夺秒，奋笔疾书。监考的胡老师几次经过我的桌旁，观看我的作文，我不知胡老师对我的作文是默许还是失望，我只是一个劲地写，写，写。考试结束，我长舒一口气，很自信地交上试卷。

大一时，和几个同学相约去班主任家看各自的入学成绩。不出所料，我的数学勉强及格，历史和地理也是成绩平平。唯有语文，考了八十七分，这在整个班里也算是名列前茅了。显然，我能进入高等学府的中文系，语文功不可没。

因为还报了广播学院的播音专业，所以还要到杭州参加面试。中学的胡老师听说后，吃惊得差点跌了眼镜。像我这样一个舌尖舌根不分、前鼻后鼻音易混的农村学生，居然想考播音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胆子可真够肥的。不过，胡老师还是死马当活马医，一个字一个字给我纠正读音，竭尽全力想把阿斗扶起来。老家杭城的数学组孙老师也热情扶持，免费提供食宿。面试结果可想而知，一上阵就露了马脚。主考老师不忍心给农村来的痴情考生浇上一盆冷水，让我回去等待通知。于是我满怀希望地回去耐心等待，可惜直到退休也没有接到录取通知。

不幸中的大幸是等来了浙师院中文系的入学通知书。报考师范学校，除了中学母校老师的期盼，还有一点私心。师范类学校，无需缴纳学费，免费提供食宿，还有助学金发放，这一切对一个家境贫寒的农家子弟，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最终我如愿以偿，跨进了远在婺城的浙师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