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03版:东湖·语丝

外蒲山往事

□ 竹方斌

因部队在杭州湾演习所需,1958年12月,我参加了筹建组在外蒲山岛建立海洋水文气象观测站的相关工作,主测仪器架在岛上,老技术人员在岛上观测,简单设备放在船上,青年技术人员随船到海上观测,并向岛上人员发送所测数据。当时匆忙,只在附近生产大队雇用了非动力民船及随船民工。摇船的是一老一青,我和另一位青年技术人员随船观测。

我们还在岛船共测,大约两个小时,小船突然进入快速潮流带,远离外蒲山岛。后虽多次努力,也未能成功。天暗了下来,进入夜晚,船只好抛锚。次日天刚亮,我们发现船离外蒲山岛更远了,天又刮起了西北大风。小船已无力向外蒲山岛摇过去,附近又没有大船可以求救。在这危难时刻,那位老农民跪在船板上求菩萨保佑:“菩萨啊,我已快六十岁了,一向与人为善,只在年轻时捉过一只大雁,后来听你寺院(指外蒲山岛中普陀禅院)摇船工的话,我把大雁放了,请菩萨保佑我们。”或许是冥冥中的回应,后来风势稍缓,船上四人各脱下外衣制成简易风帆,连同抛锚和勘测,我们在杭州湾的海面上漂荡了27个小时,才在杭州湾南岸的慈溪上了岸。船向杭州湾南岸漂荡时,这位老农民讲述了一件往事。

外蒲山岛北面是里蒲山陆岸,里蒲山两边是芦苇滩地,晚上常有野鸭来过夜,他夜里捉野鸭卖,作为副业谋生。有一次,他碰到大雁也在那里夜宿。他知道大雁比野鸭值钱,又知道大雁“纪律严明”,专门有值夜的雁负责警戒。他为了捉住雁,就用了一条计策。他先投石块,故意弄出声音,声东击西,扰乱值夜雁,使得值夜雁每次报警都是错误的。结果因为值夜雁错误太多,使众雁不能休息。领头雁一怒之下,率领众雁齐啄值夜雁,值夜雁被啄受伤,众雁也因疲倦而失去警惕。他就在此时迅速出击,但在他奔向雁群时,值夜雁却不计自己得失,仍然非常迅速地向同伴发出警报。同伴们闻警而飞,而值夜雁却因被同伴啄伤,行动迟缓被他捕获。

次日,他准备上街把这只倒霉的值夜雁卖掉换钱。可是,他却发现那雁群并没有离开此地,而是由领头雁率领,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又排成一字形,不断地在失去值夜雁的上空飞翔,还时不时一起发出响亮的哀鸣声。雁群整整飞了半日,他也观望了半日,他开始心软了,没有上街去卖雁,而是把雁抱回了家。后来和他住同一村的中普陀禅院摇船工同他说,大雁是吉祥鸟类,不能杀来吃,劝他放生。当晚,他就在原地放生了受伤的值夜雁。

在外蒲山岛建海洋观测站时,中普陀禅院早已关门,和尚也不知去向。只因筹建时所遇风险,知道环岛四周地形和潮流不一般,我以主持日常工作的副站长之名,力争那位曾是禅院摇船工的人作为站交通船雇用工,后来关于大雁的事,都是听他讲述的。

值夜雁放回芦苇滩的那晚,雁群没有来留宿,来留宿的是野鸭群。留宿芦苇滩的野鸭群在夜晚不单有人来光顾,更有黄鼠狼前来捉拿当美食。那天深夜,正当雁、鸭闭目养神之际,有一只黄鼠狼出现了。大雁见后,首先发出了警告声响,而野鸭群习惯往海上逃,雁见后也随野鸭群快走。

尚在离岸不远的浅海区,黄鼠狼咬住一只落后的野鸭,旁边的大雁勇敢地伸出尖嘴啄黄鼠狼的眼睛,野鸭群似乎受此鼓舞,也围拢过来,用嘴啄黄鼠狼。黄鼠狼在海边芦苇滩里是强者,到了浅海区势头早已减弱,而眼睛被大雁啄伤之后,又加上鸭群齐啄围攻,很快就败下阵来。

由于大雁出手相帮,野鸭群受启发一致对付强敌,野鸭群没有损失。次日早晨,这支鸭雁队伍越过里外蒲山间的蒲山门快流水道,进入外蒲山岛。黄鼠狼不熟悉蒲山门快流水道水性,又受了伤,爬上外蒲山岛时已是太阳东升,刚好被中普陀禅院的摇船工所见,他立刻锄强扶弱,用摇船橹打死了黄鼠狼。

虽然中普陀禅院善待鸭雁禽类,但鸭雁仍然远远地避到了外蒲山岛西南角的一个小礁上。这小礁在高潮位时同外蒲山本岛脱离,只在低潮位时同外蒲山岛相连。野鸭群经过这次同黄鼠狼战斗,既增强了自身的群体感,也对大雁刮目相看。在大雁翅膀受伤难以飞翔时,野鸭群就会在岛礁附近寻找鱼虾给它吃。

大雁群曾多次在里蒲山边芦苇丛里过夜,但都未能察觉数百米之遥的岛礁上有同类,往后很长时间都未在这一地区出现。

大约过了半个月,有一天在岛礁上空飞过一群大雁。值夜雁翅膀受伤尚未痊愈,只能低飞几米,而雁群也未能想到值夜雁会流落在这里,未有雁看到下面的情况。此时,野鸭群似乎也有思维意识,它们开始齐声大叫,野鸭群齐叫的高音终于被空中的雁群听到,雁群立刻变成盘飞队形。雁群在盘飞数分钟之后,忽然降落一只大雁,在同值夜雁交头接耳之后,它又重新飞进大雁群,同领头雁并肩齐飞一圈。接着这只雁又飞回到了岛礁,大雁队伍照原飞行路线而去。

从那之后,岛礁上就有了两只大雁同野鸭群一起生活。大约又过了半个月,大雁群再次飞来岛礁上空。这时候,值夜雁翅膀受伤已然大好,两只大雁和野鸭群齐声欢叫。欢叫数分钟之后,两只大雁一起高飞进入大雁群,大雁群在岛礁上空排演了好几个队形,然后飞离远去。

这个原本是外蒲山岛高潮位时形成的小礁,从此被叫作鸭雁礁。

2025-06-24 5 5 嘉兴日报平湖版 content_559295.html 1 3 外蒲山往事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