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琰

凌晨三点的月光在奶粉罐上漾出涟漪，我抱着女儿轻轻摇晃时，总想起从前和闺蜜踩着梧桐树的落叶轧马路的夜晚。那些被霓虹灯拉长的影子，如同过季的毛衣，被压进了收纳箱最底层。微信里沉寂的对话框，依然定格在去年深秋那句“等孩子大点再聚”。

自从生了孩子，交友圈越来越小，消毒湿巾取代了口红，儿歌单曲循环覆盖了流行金曲。然而，我的小世界，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膨胀，这个赖在我怀里的小小闯入者，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我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小“搭子”。

游乐场的海洋球池宛如一座神秘的宝藏小岛。女儿兴奋地将自己埋进五彩斑斓的彩球中，仿佛瞬间化身成一条灵动可爱的小鱼。我则假装成大鲨鱼，猛地向她扑去，她咯咯笑着，像小海豚一样弹跳起来。伴随着她的笑声，草莓味的洗发水香气也飘散在了空中。

午后的绘本时光，最为珍贵。女儿抱着那本比她脸蛋还大一圈的童话书，小短腿晃悠悠地挤到我身边。“妈妈快看！”她突然把书举到我跟前，鼻尖几乎碰到了那绘着蘑菇的页面，兴奋地说：“这个蘑菇会唱歌，对不对？”我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她立刻得意起来，那模样就像一只偷到蜂蜜的小熊。在这空调嗡嗡作响的午后，我们窝在柔软的垫子上，就像两只相互依偎的毛绒玩具。

生活中，我们就像彼此的镜子，映照出对方的一举一动。她模仿着我给布娃娃梳头的温柔细致，而我则学着她观察蜗牛爬行时的全神贯注。在那个拼图碎片洒落地板的雨天，我们头碰头，一同趴在地上长达两小时之久，直到成功拼出了那座虽有些歪斜却别具一格的巴黎铁塔。我们的互动，就如同两个探索世界的伙伴，相互学习，共同成长，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亲密与和谐。

偶尔刷到朋友的派对照片，水晶灯下耳环闪耀着光芒。而此刻的我，却蹲在阳台上侍弄花草，女儿踮起脚尖，往我凌乱的发丝间插入小野菊。指甲缝里泥土湿润的芬芳萦绕在鼻尖，刹那间，那些精致的高脚杯，似乎远不及沾着奶粉渍的围裙来得真切。

黄昏时分，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女儿枕着我的腿，数着天空中飞翔的小鸟。我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悠长。远处，游乐场的彩灯亮起，犹如打翻了装满星星的罐子，璀璨夺目。原来，生活并非失去了光芒，不过是变换了另一种方式绽放。二十岁的光，在高脚杯的摇曳中闪烁；三十岁的光，则隐匿在女儿满嘴饼干屑的早安吻中。每一段旅程，都有各自独特的美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