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竹剑飞
一晃参加工作已经四十年了,即将退休,有些事情模糊了,有些事情更加清晰,像要浮出水面扯着你不断唠叨几句。
1984年12月29日,我到平湖市工商局报到,30日是星期日,31日到乍浦工商所报到、上班。
跟小舅说好,他开车带上我的被子、枕头、垫被,还有一些替换衣服、生活用品等送我去乍浦。如果我住在乍浦工商所宿舍,就不需要每天早出晚归,来回奔波。那时,上班时间比现在早许多,肯定要乘平湖到乍浦的头班车才能赶得上上班时间,还是住在乍浦方便、省心,早上可以多睡会儿。我父亲也在乍浦工作,工作之余可以到他那里去。
31日上午,我左等右等也没有见到小舅来接我,心里急了,怕他有事耽误了。但是,小舅说到做到,从来没有误过事。我想了想,还是对母亲说,我先去汽车站乘汽车到乍浦工商所报到,这些行李让小舅带过来,这样比较妥。
母亲愣了一下,看着我,这么急吗?明天是元旦放假。
我笑了,恨不得现在已经在乍浦了,已经在工商所了。我在家待业半年,等通知上班等了半年,现在终于等到了,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好像终于有事情做了,有出息了。
我说还要去打扫宿舍,整理床辅,今晚睡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有吃饭问题。那里的情况都不清楚,心里没底,不放心。元旦放假我就在乍浦玩一天,熟悉情况。
母亲知道我心急,也没办法,只能望着我远去的背影,似乎这一刻我真的长大了,可以安排好自己了。
也许要工作了,心里激动,我一个人赶往车站,像脚踏风火轮,飞奔过去,买了到乍浦的车票。我想,以后我就是这里的常客,会经常进出这扇车站大门,到候车室窗口排队买票,检票口排队上车。我扫视候车室,曾经上小学时学雷锋,我们班级放学后到这个候车室里打扫过卫生,我似乎看到了同学们扫地、擦椅子的身影,他们都从劳动中站起来欢送我去乍浦工作。我乐了,以后星期一早上乘头班车到乍浦,星期六乘末班车回到平湖。
想不到,我刚到乍浦工商所,小舅开车也到了,送来了所有的行李。我有点不好意思,看来我真是心急了。小舅放下所有的行李,拍了我一下说:“好好干,以后再来看你。”他开车走了。工作了两年八个月后,我离开乍浦工商所调到城关市场所工作,也是小舅接我回去的。
乍浦工商所在萧山街,靠近海边,一幢面向东的两层楼房,走进去左右两边各两间办公室,共四间办公室,摆满了办公桌。所里只有一部电话,放在公共地方,大家都可以打。楼上也是四间,除了一间储藏室,其他几间当宿舍。中间地方放了一张乒乓桌,当开会的桌子,旁边还有一些简易的折叠木椅子,算会议室。业余时间,可以打乒乓球。后面有一个小园子,有水龙头、水池,可以洗衣服,园子里拉了一根绳子可以晾晒衣服、被子,还有几间敞开的房子,做开水房、杂物堆放处,西南角有一间简易厕所。
报到好了,就安排我工作,还安排了吃饭的地方,所里人搭伙都在商业食堂吃饭,那里只有中饭、晚饭,没有早饭。食堂在街上,走过去有一段距离。有人陪着我买了饭票菜票,搭伙费他们直接向所里收取。只是商业食堂吃饭太早了,晚去就没什么菜,甚至没饭了。
回到所里,局里已经运来了床架子、棕绷,还有一只柜子。这些都归我使用。在园子里,我拿抹布擦了几遍,晾干,再拿到楼上去,搭好床。我睡在东北那间。瞧了瞧,经过打扫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了。
吃好晚饭,我到父亲那里去转了一圈。回到所里,我马上到开水房查看情况,所有的热水瓶都空了,煤炉子已经熄火了。大冬天没有一点热水怎么办?连喝口水都没有,更何况洗漱,还有明天呢?这是我在乍浦工商所的第一夜,心里有点着急,也不知道怎么办。所里没有一个人,明天元旦,该回家都回家了。
正在一筹莫展时,大门开了,进来一个人,是张师傅。(四十年过去了,张师傅叫什么名字已经忘了,只知道姓张。)
张师傅进来就说,我知道你没有回家,第一夜情况不熟悉,特地吃好晚饭从家里赶过来。张师傅边说边推着自行车进来。
我心里一阵激动,仿佛冬天的一股暖流,流过来了。张师傅已经认识我了,白天局里运来床架子时,他就想帮我擦拭,搬到两楼。我说我来吧。我一个新同志,小青年,不好意思叫他帮我干活。他应该人到中年了。现在,我仔细打量他,脸黑黑的,满脸皱纹,一看就知道是农民。
张师傅说,这所里到下午,煤炉子就熄火了,中午时你要先拿出一个热水瓶到自己房间,晚上用水。现在,我陪你去街上的茶室里倒开水,茶室应该还开着。我说明天放假,只能到茶室里倒开水。他说,对,生煤炉子浪费了。
张师傅还说,他睡在这里。我走过去瞧了瞧,他那间就在简易厕所旁边,条件特别艰苦,刚好放一张单人床,没有转身余地。张师傅说,夜里睡在这,星期一到星期五你们都在,我也会回家睡。
张师傅是市场协管员,还要兼所里的一些杂活,每天早上生煤炉子,烧开水,夜里值班等。
一会儿,我和张师傅两人,一人拿一个热水瓶向街上走去,向茶室走去,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