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妹

外面酷暑难耐，居家陪小儿练习毛笔字。长长的书桌前，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提笔，蘸墨，落笔，行笔。“等等，你刚刚竖折的时候没有提笔尖，这个转角没有做好，再练习写一个字。”还没等他最后一笔提起，我就令他再写一遍。他努努嘴再次提笔，蘸墨，落笔，行笔书写“铜”字。“这次你提笔尖转过来以后没有顿一下，以致于这个角不方正。”我又一次说出了不满。这次他生气地把毛笔往毛毡上一扔，说：“你以为我不想做好这个角呀，这毛笔我控制不好，你知道吗！”好吧，我闭嘴。外面四十多度的天气，火热的看来不仅仅是太阳，还有我的焦躁。

炎热和高考总是同步而至。六月底的时候，我给我的一个侄女参谋着填写她的高考志愿。她的分数赛过了浙江一半的高考生，还沉浸在满足里。但是看到去年的参考位次，和今年文科缩招的一些信息，孩子开始自责分数不够高。“如果能多考几分就可以读公办的本科了，如今只能考虑民办本科了。”这是她填写高考志愿时一直说的一句话。

七月初的时候，六年前教过的一个学生冒着烈日来看望我。看着她一袭白裙，亭亭玉立，我由衷地赞叹：“真是漂亮！”当得知她今年高考考了662分的高分，我再次夸她：“真是厉害!”可是她却说：“老师，你知道吗，我数学考砸了，我哪怕数学能再多考10分，就能读浙大了。”听着她不无遗憾的话，我也替她感到遗憾了。

昨天一位男孩的妈妈微信上很高兴地告诉我，他儿子的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可是儿子心里很是不甘心。这个孩子的高考分数不低，填报了浙江农林大学提前批的定向委培，不但可以免学费，四年后还有工作。同是母亲的我完全赞同这位妈妈因为孩子将有安稳的工作，安稳的生活作出这样的选择。当然孩子的不甘心，想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悸动，一时难以平复也是正常的。

今天上午的时候，看到了一篇深圳香港中文大学徐扬生校长的文章——《致未录取同学的一封信》。在这篇文章中，徐校长情真意切地讲了他朋友的高考经历和自己的高考经历，而且特别强调了“成功”和“优秀”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高考在谁这里都会有些遗憾，有些意难平。但是高考的迷人之处在于：它许了你一个未知的而又值得期待的未来。

窗外马路都被晒冒烟了。避免和小儿再起冲突，我选择戴上耳机听书。我打开蒋勋的《蒋勋说唐诗》，那醇厚而又儒雅的声音正在娓娓讲道王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在烈日之下，在水穷之时，慢下脚步看着水汽缓缓蒸腾而起，变幻为云层，发现它的美和奇幻；在乌云蔽月，漆黑一片的夜晚，给自己点一盏灯，“看窗台的白色山茶花微微开”，等月亮来。“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在遗憾和不如意的人生里，坐看云起，闲赏花开，等待月来，每个人都是需要这样一种心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