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中学高一13班 金玮祎
夜色,一如既往地浓稠。上半夜城市的灯红酒绿,顷刻间只留下淡黄色的月的残影。驻留的人散了,东湖的水静了。可总有那么几天,挂在屋檐上一点淡绿色的灯还未睡去,和月共明,和夜相融。
瓜灯,平湖城九月的瓜灯。
瓜灯用的瓜,叫马铃瓜,叫江南第一瓜。糖度高,汁多,瓤细,皮薄。深绿浅绿交错,中间若有若无的界线,十分适合用来雕刻。这些被刻的小瓜,瓜瓤是第一个被挖出来吃掉的,然后才在瓜皮上行刀。瓜瓤好吃,刻的人才有精神;瓜皮均匀,刻出来的灯才会变得通亮。刻瓜的技艺,是集书法、雕刻、绘画于一体的技艺,是绘、刻、挑、镂、刮。也许平湖在“刻”这个字上的体会比全国各地方都深得多,毕竟篆刻史书中,不能没有平湖二字。西泠印社的李叔同,“三百年来第一人”的篆刻大家陈巨来,以及本土在册的数百名书画家,让刻瓜的技艺一再成熟。
瓜中的灯,没有火,没有热,只有冷冷静静的一点光。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初入暖秋,清凉离夏。朦朦胧胧的翡翠绿里,浅的地方淡雅,深的地方通亮,宽的刀痕好似一条丝绸,窄的地方又如一根银针,层层叠叠而又棱角分明,没有火光热烈的跳跃,只有荧光安稳地闪烁。这一束光,照亮了整个平湖夜,为大地镶嵌上了一颗明珠。
傍晚时分,我走进了北原牧唱,走进了平湖这座城。沿着白日走过的公园小路,行人虽不比白日少,但在黑暗中反倒更宁静。平湖人一年到头总在夜晚最安静,不是表面上的不言不语,而是心中的安详自由。
一群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望不到尽头的长廊上缓缓移动着,看这个大鲤鱼刻得活泼可爱,看那丛竹刻得苍劲有力,看眼前“富贵平安”四个大字,看身后“平和报本”一句嘱咐。此时此刻,这灯早已不是一盏盏简单的灯了,而是每个平湖人心中美好的愿景,是一个一个的希望和梦想。
曾有几次出门旅游,偶然在街头看到塑料瓜灯,我一开始满是嘲笑,可看着看着又忽然有种落寞,想到自从上了中学,因为忙碌,竟没有再好好地过一次西瓜灯节,不仅没有拿起刻刀,甚至连北原牧唱都很少去了。然而一问周围同学,竟都不怎么过这个节了,也许是早已过了当“西瓜娃娃”的年龄了?
但是,转念一想,瓜灯对于我们的意义,不单单是去赴一场盛会,它早已浸润在我们的血脉里,成为了一种记忆,一种乡愁。当我们长大后,或许天各一方,但每当我们看见瓜灯,总会想起年幼时在北原牧唱的欢笑,而若干年后我们的下一代,也将像当年的我们,拿起刻刀,在宁静的夜晚发出一声声赞叹。沐浴在这黑夜之中的荧光,让故乡告诉你来时的方向,成为你继续行走的路。
瓜,技艺,灯光,投影出一座城。种瓜,刻瓜,赏瓜,这就是平湖人。
指导老师 王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