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锦梁

一曲风靡全国的歌曲《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将我的思绪带回到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可可托海之旅。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们全家驾车离开被称为新中国军垦之星的农十师驻地北屯，前往向往神秘的可可托海——那里有秀美的峡谷河流、险峻的山石奇峰、辽阔的草原林地、丰富的矿产资源、富有异国风情的寒极湖泊和奇异的地震断裂带……

汽车在一望无垠的戈壁原野上奔驰。

我好奇地问徐洋：“可可托海有多大？”

他一边专注地看着前方，一边回答我：“可可托海不是一个湖，而是一个景区。哈萨克语的意思为‘绿色的丛林’，景区有五百多平方千米呢。建国以后，可可托海曾被列为国家高度机密的区域。不过，今天我们是去‘朝圣’的！”

“‘朝圣’？”我不解地问：“你是说，可可托海是个圣地？”

“不错，那是我们地质人心目中的圣地！”他庄重地说——女儿小宇、女婿徐洋，都是新时代的地质人。

我默然。

小车向东南方向行驶。

左侧，是绵延的胡杨林。一株株胡杨以不同的姿态屹立在荒原上——那就是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号称“沙漠的脊梁”的英雄树。我想，这忍耐、这柔韧、这坚强，就是华夏民族意志的象征吧！

右侧，是农十师那无际的向日葵花海。千万支葵花向着太阳怒放——那迸发着强大生命力的金黄色，让我从对胡杨的沉思中惊醒。

牛、羊、马悠闲地散落在草原，仿佛它们才是这儿的主人。

更有骆驼在高速公路上“公然违章”，拦住了我们的汽车——想收买路钱？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它们的纠缠，汽车驰入了荒原。远处，出现了一个海子（湖）——可可托海到了？

徐洋笑着说，还早着呢！在山的那边！

现在，我们正沿着我国唯一西入北冰洋的额尔齐斯河前行。这一个个海子，就是一颗颗镶嵌在额尔齐斯河沿岸的珍珠。

果然，我们的小车又驰入了崇山峻岭中。古老的阿尔泰山与天山似乎不同，嶙嶙怪岩，裸露于外，向我们迎面扑来，我感到压抑——生怕有巨石凌空而下。

路标提示我们，已经进入边境地区。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我们全家竟然从东南沿海长途跋涉来到了数千里之外的西北边境。

离可可托海不远了。路况很差，尘土弥天，看来正在修路，远处的山脚下在开隧道。估计，要开辟一条到可可托海的新通道。

驶近一看，是我们浙江的建筑公司——东南海边的浙江人将路修到西北边境，真牛！

我们没有去位于可可托海景区风光旖旎的可可苏里湖，辽阔壮美的伊雷木湖，令人惊心动魄的卡拉先格尔地震断裂带，也没有去神秘的额尔齐斯大峡谷。下午2时许，我们来到了地质工作者的圣地——可可托海矿山三号矿脉。

入疆以来，无论是在苍茫的天山，雄浑的那拉提草原，迷人的巴尔布鲁克天鹅湖，还是仙境般的喀纳斯，我都沉湎于对自然景观的欣赏、陶醉、赞叹之中。

我们来到了神秘的三号矿坑。

这座直径三四百米，深达180米的巨型稀有金属矿坑，状如古罗马斗兽场，是世界上最大的矿坑之一。目前世界上已知的140种矿物，这里就有86种之多。

看着这世界上最大的矿坑！想起那个共和国的新生时代！

那时，我们的共和国还年轻；

那时，我们的共和国正经历着成长的阵痛。

来自全国各地的地质工作者与四万多工人聚集在这里，开发出了共和国最大的“聚宝盆”，托起了共和国的脊梁。

产自这里的锂，引爆了我国的第一颗原子弹、氢弹。

产自这里的铍，铸成了我国“东风快递”的外壳。

产自这里的铯，让我国的人造卫星遨游太空，唱响东方红。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苏联向我们逼债时，我国就用产自这里的稀有金属还债。有资料显示，可可托海矿务局还债矿产的价值占到了总外债的40%左右。

——可可托海三号矿，真是英雄矿、功勋矿！

然而，在小宇、徐洋他们眼里，这可可托海三号矿简直就是心目中的“麦加”圣地。今天，长途跋涉几百公里，为的就是朝圣这可可托海三号坑。

这两位年轻的地质人，神情庄重，什么也没说，只是久久地伫立在三号坑前，以他们特有的沉默，向老一辈地质工作者致敬！

小宇告诉我，当她与她战友的科考船在印度洋遭遇狂风巨浪时，是可可托海地质人的拼搏精神鼓舞着她们搏击风浪，为祖国在大洋上找寻属于我们的资源。

徐洋告诉我，当他与他的战友在阿尔泰山麓的玛湖地区遭遇漫天风雪时，是可可托海地质人的坚韧精神鼓舞着他战胜严寒，为祖国找寻石油。

小宇、徐洋那虔诚的神态也感染了我。

那瞬间，沿途胡杨林的坚韧与向日葵花海的金黄， 又突然闪现在我脑海——我在想，共和国的精神、气概，就如同这胡杨的坚韧，如同这向日葵的信仰，更如同这沉默了大半个世纪的三号矿坑，代代传承！

静静地，静静地，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需说——该说的，在心底里都说了。

许久，我默默地走到他们身边，提醒他们，该走了。我，我们，全中国的人民，都不会忘记他们的。

我看到小宇用手擦去了眼边的泪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他们心目中的“麦加”。

徐洋说，来日我们取得了成绩，一定要再来告慰你们，可可托海的地质人！

依依不舍地离开可可托海，忍不住再回首望一眼。

是呀，可可托海有壮丽的风光，多情的哈萨克牧羊人，令人动容的爱情故事。

但可否知道，那里，还是地质人心目中的圣地，那里有胡杨、向日葵，更耸立着共和国的历史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