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03版:东湖·人文

《钟溪棹歌》唱响田野版的风、雅、颂

■ 陆爱斌

214年之后,沈步青可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撰写的《钟溪棹歌》,竟被一批平湖爱好民间音乐的青年音乐人,采用五声音阶为主的中国民族调式中的do(宫)、re(商)、mi(角)、sol(徵)、la(羽)五个音作为主音去进行歌词谱曲,并分别取了好听的歌名《画水新荷》《九曲玉笛》《庄塘柳韵》……这种田野版的中国民俗风,既体现了中国特色,又具有地域风味,老百姓听得懂、看得到、时不时还能哼几声。这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守正创新,赋予新能量的创新举措。

棹歌是竹枝词的一种表现形式,本义为渔民在撑船、划船、船上作业时唱的渔歌,演化为江南水乡乡土诗词,内容多为地方掌故、民俗民风、风土人情、物产野味等。竹枝词,作为一种诗体,历来被江南文人所青睐。竹枝词的形式也在不断丰富,棹歌、渔歌、乡歌、杂咏,相继出现。如《鸳鸯湖棹歌》《当湖百咏》《鹦鹉湖棹歌》《当湖竹枝词》《泖水乡歌》《盐溪渔唱》《九山踏青歌》《清溪杂咏》《村居竹枝词》等等。

竹枝词,据《中国词学大典》所引郭茂倩《乐府诗集》的考证,《竹枝》本出于巴渝(今重庆市)。唐贞元年间,刘禹锡被贬朗州(今湖南常德)司马,朗州有沅湘,是沅水和湘水的并称,这一带本是屈原的放逐之地。刘禹锡每到一地,都有考察民情民俗的习惯,所谓“入乡随俗”,并从中收集当地风俗资料,丰富自己的诗歌创作内容。唐长庆二年(822)年初,大诗人刘禹锡被任命为夔州(今重庆奉节)刺史之后,对夔州一带独特的地域文化,尤其是当地民歌又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深深地拨动诗人的心弦,产生了共鸣,并很快就喜欢上这种生动鲜活的民间艺术形式。此时,大诗人不仅心动,而且凭其对诗歌创作的经验,依照传统的“风、雅、颂”方法对风俗歌谣进行规范和改造,使之进入文学艺术的神圣殿堂。

刘禹锡一生爱好音乐,喜欢民歌,特别是对《竹枝》歌曲的对唱、群唱等形式尤为关注,其音调十分优美,语言又丰富多彩。但歌词杂乱、粗野,艺术水准有待提升。为此,刘禹锡仿照屈原的《九歌》作《竹枝》新词九章,教当地群众学唱,受到普遍欢迎。《竹枝词》的成功,使刘禹锡更加喜欢上了这种诗体,经过韵律、语言的润泽,增添竹枝词的民间气息,使得歌词生动活泼,演唱声调悠扬,显得雅俗共赏,朗朗上口。一时之间在唐代流光溢彩,老少皆宜,迅速得到传播。刘禹锡成功开创诗体“竹枝词”,是他一生中对中国文学的重大贡献。刘禹锡的《竹枝词》名句佳作颇多,最著名的是:“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至今仍脍炙人口,口口相传。

唐宋以后,以竹枝词形式创作的诗歌,有了重大发展,写作的人更多了,内容愈加丰富,形式更加多样。其中佼佼者有宋代杨万里的《竹枝歌七首》,元代的著名诗人杨维桢的《西湖竹枝词》一百首,清代嘉兴的一代文宗朱彝尊的《鸳鸯湖棹歌》一百首,都曾风行海内。特别是朱彝尊的《鸳鸯湖棹歌》,一时间唱和者无数,其影响之大,空前绝后。平湖的钟埭文人盛宗楷、陆鸿文、沈步青皆作有《钟溪棹歌》,亦历来为人所津津乐道,并流传至今,赓续着钟埭的风俗。清乾嘉年间,平湖诗人戈温如在陆鸿文的《钟溪棹歌》跋三云:“昔竹垞太史客大同时,寄小谭大夫(谭吉璁,嘉兴人、清文学家,自署小谭大夫)《鸳鸯湖棹歌》百首,盖在数千里外,乡思顿兴。故其言多凄婉。今陆君酉山,家近钟溪,闲闲十亩,澄怀观物,作棹歌数十首,其趣不同,其曲则同也。”

钟埭是一个千年古镇,人杰地灵,物产富饶,幽静雅致。明崇祯《嘉兴县志》载:“相传五代吴越(907-960)时有钟姓氏族居此,故曰钟溪。”光绪《嘉兴府志》载:“钟带镇,在县东五十里。”《嘉兴县志》(柳志)载:“嘉邑之称市镇者五,曰钟带、朱村(不载)、新丰、新行(新篁)、王店。”

明姚绶《东岳行宫碑》称,嘉兴东下四十里,曰钟带镇,村落市阛(同环)所聚,居人稠密,现为钟埭镇。钟埭镇,在五代吴越时为钟溪。明代宣德五年(1430)称钟带市,也是平湖从海盐析出的这一年。清代,钟埭与王店、新丰、新篁(新行)为嘉兴县四大镇。1958年11月划归平湖县管辖。沈步青在《钟溪棹歌》中写道:“鸳湖东下脉流长,马塔桥通别汉塘。卅里苹果花开欲偏,钟溪水接绿溪香。”此时,钟溪还属嘉兴县管辖。

因为钟埭曾为嘉兴县管辖,在平湖留下的资料极少。近年来,在众多文化人士的努力下,不断发现新的乡邦文献。《钟溪棹歌》就是一个例证。最早的《钟溪竹枝词》,清乾隆三十三年(1768)由盛宗楷著。盛宗楷,字绍堂,布衣,乾隆三十三年(1768)曾作馆糜氏家,生于书香之家。原有50首,现存12首,距今254年,但仍保留了一乡一村之风土风情,古迹琐事,有功桑梓,不可替代。清嘉庆十年(1805)陆鸿文作的《钟溪棹歌》81首,距今217年,有江、浙、沪等地47位志同道合的诗人为《钟溪棹歌》题词,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研究地方文化名人的资料。沈步青于清嘉庆十四年(1809)立秋,完成了七十首《钟溪棹歌》的创作,距今214年。清咸丰三年(1853)沈步青的学生黄裕昌将《钟溪棹歌》70首刊印。沈步青与友人冯梅坡、陆鸿文(字酉山)赏析时,自称:“聊寄竹枝水调之腔,亦戏为消夏遣愁之具云尔。”又时常研读朱彝尊的《鸳鸯湖棹歌》,逐邯郸学步,自鸣瓦缶。所以,沈步青的学生黄裕昌(字益人)评价他的先生为:“天性淳至,学问赅博,蜚声鸳水(嘉兴),酒盏诗瓢,兴犹豪迈,迹其生平,篇什甚富。”

棹歌是独具特色的诗歌体裁,在艺术上运用谐声双关的语言,轻快的音节,措辞流转,秉用比兴手法,化抽象为形象,含蓄灵动,油然使读者产生共鸣。七言四句为一首,语言流畅,通俗易懂;韵律上一、二、四句押平声韵居多;在内容上泛咏风物,歌咏恋情,掌故遗迹,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和生活色彩;在语言上自然、清新、活泼,富有乡土气息。棹歌作为从民歌发展而来,还继承了《诗经》《乐府》的传统,广泛采用比兴、谐音、双关等手法,民歌韵味浓烈。竹枝词还与许多民间舞蹈相配合,如“打莲湘”“渔工号子”等,都以手中的竹棍为道具,竹棍,亦称竹枝。

在《钟溪棹歌》中,有许多描写钟溪百姓勤劳务实,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田园画卷。如“红豆篱边促织鸣,溪南溪北稻花清。多缘里巷丰衣食,止水庵今改太平”。这首优美的棹歌,反映了江南水乡仲秋时节农舍的篱边景色,繁忙的织布声,溪南、溪北稻花香的情景。还有物产肥美的记述,“秫酒莼羹苜蓿盘,七星桥上月阑干。郎今休羡汾湖蟹,妾处时尝段墅鳗。”“渔舟荡漾类萍浮,历尽风波不识愁。秋露渐浓鳗价长,易钱沽酒白场头。”段墅塘产鳗鱼,无肋骨,味最腴美,人比之汾湖蟹。

还有农事时节的描述,如陆鸿文的“如云禾稼涌平堤,闲步冯家溇畔西。白露弥弥秋近半,香风秀出稻花齐”。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齐,亦吴中农谚。“忆发黄梅第一朝,秧歌声里雨潇潇。八风占得丰年兆,夏至西南没小桥。”“农人种田,名发黄梅,夏至西南没小桥”,也是俗语,谓夏至日吹西南风,夏必多雨。

其他,还有地名遗迹、历史掌故、地方风俗、寺庙演变、男女爱情等,都是研究地方文化的生动教材,为赓续风俗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如陆鸿文的《钟溪棹歌》:江村草舍倾欹久,不料江村侍御来。莫道梅花悲易主,即今箨薮也尘埃。江村草堂,系冯氏废园。清朝御史陆光旭题曰“桂山堂”。高士其(字江村)得之,改名为“北墅”。中有三十二胜,草堂其一。

《钟溪棹歌》体现的是一种田野版的风、雅、颂,它是当地文人先达,收集整理俚语民俗、名胜古迹、人文轶事、物产田赋、美味佳肴、灾祲异闻等的合编。《钟溪棹歌》是中华民族优秀的地方文化,其民族性、地域性、价值性不可替代。赓续传统文化必须守正创新,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近年来,钟埭街道充分挖掘地方文化,传承文脉。相继出版了《钟溪竹枝词》《钟溪棹歌》点校本,开展传统文化进校园、进社区、进农村等活动。在乡村振兴中,融入地方文化,提升景区品质。建设了3公里长的“钟溪棹歌·隐世田园”美丽风景线,融农家乐、文化礼堂、民俗展示馆、民宿、垂钓、教育实践基地等为一体,为乡村振兴赋予精神力量,为农民富裕开辟了通道,成为赓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鲜活样板。

其中,“钟溪棹歌·隐世田园”是钟埭街道利用优秀传统文化《钟溪棹歌》重点打造的美丽乡村精品线,这条风景线连着钟埭村、沈家弄村两个3A级景区村庄,长10.5公里,沿线有别具风味的钟溪八景,2022年成为中国农民丰收节主会场。北庄浜自然村落,以“国风农市·诗酒田园”为主题,打造工农互促、城乡互补的新型智慧型共享村庄风貌;沈家弄村以“居”为主题进行打造,突出“水驿、水园、水社、水居、水路”等主题产品。钟埭村依托三家村丰富的稻田资源,以稻作文化为主题,通过引入鱼稻共生系统、五彩水稻项目,营造缤纷多彩的大地景观,举办稻田餐桌、稻作摄影、稻作丰收祭等节庆活动,实现农业稻作与工业时尚的完美融合。这里也是农事研学体验区,将成为孩子们的自然课堂,挖花生土豆、摘青菜、掰玉米,一年四季都可以让孩子们来农事体验。以稻作飨食为主题,融入江南稻米糕点,如青团、糍粑、年糕、粽子等以及钟埭三油(油卷、油墩子、油豆腐嵌肉)、蛮八样(猪脚、红烧鲫鱼、肉圆线粉汤、蹄髈、肉嵌油豆腐、红烧块头肉、小炒、海蜇),打造主题化特色餐饮。

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处理好继承和创新性发展的关系,重点做好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守住中华民族的“根”和“魂”。

2023-09-11 ■ 陆爱斌 5 5 嘉兴日报平湖版 content_383098.html 1 3 《钟溪棹歌》唱响田野版的风、雅、颂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