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年兴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多么优美的旋律,多么熟悉的场景,总能把人拉回到童年时光。
幼时老家称知了为“哇蝉”,“哇”是“叫喊”的意思。因为整个夏季蝉一直在“哇啦哇啦”叫唤,故称之为“哇蝉”也是有道理的,相当于书面语“鸣蝉”。不过更多的时候,我们叫它“知了”,因为它总是扯着嗓门叫“知了——知了”。据说蝉以露为生,与人类无冤无仇,也没听说过蝉的肉可以红烧或者清炖。孩子们捕蝉,纯粹是为了好玩,把捉到的蝉用细线拴住,用竹竿挑着,蝉就会绕着竹竿画圆,直到精疲力竭了,才一动不动地挂在竹竿上,被拿来逗小弟弟玩。
捕蝉的方法很原始很古老,是今天的孩子们绝对想不到的。用细竹条弯成一个椭圆形,竹条的结合部插在长竹竿一头的圆孔中,用麻线绑紧,然后到菜园子中,把秋豆棚、丝瓜架上的蜘蛛网,一圈圈地绕到椭圆形的环上,直到它变得像一个羽毛球拍。新鲜的蛛丝有很强的粘性,可以粘住“哇啦哇啦”正在唱歌的“哇蝉”的翅膀。“粘”,我们这里土话叫“搭”,所以就有了孩子们津津乐道的“搭哇蝉”这一项夏日趣味活动。
“搭哇蝉”开始了,孩子们每人举着一根长竹竿,来到一排元宝树下,这里蝉声一片,不绝于耳。大家把头颈伸得像丝瓜,眼睛瞪得如铜铃,顺着蝉声,在树叶缝隙中寻找知了。一旦发现,就慢慢移动竹竿,估摸离知了的距离差不多了,迅速用蛛网拍罩住。正在引吭高歌的知了有的来不及起飞就被罩住,有的刚起飞却还是撞在网上,也有侥幸逃脱的。“搭哇蝉”是个技术活,又是个力气活。双手举着长竹竿,要稳稳当当逮住知了,可不是件容易事。时间长了,手臂酸软,头晕眼花,耗神费力,又没有经济效益。捕到的蝉,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换铜钿,但能给弟弟妹妹们当宠物玩。剪掉翅膀后,让它拖着小车“运货”。失去了飞翔的自由,失去了歌唱的欢乐,知了们悲痛欲绝,茶饭不思,不到半天就呜呼哀哉。但孩子们乐此不疲,仍举着竹竿四处奔走。捕蝉拍上的蛛丝时间长了,就失去了粘性,有时蝉的反抗也会让蛛网拍破个窟窿,所以每天都要换新的蛛丝。可是丝瓜棚、黄瓜架上再也找不到新鲜的蜘蛛网了。蜘蛛们压根儿没想到蛛丝会如此畅销,再加班加点吐丝织网也是供不应求。孩子们只好另觅良策,在竹竿顶端换上一个塑料袋或布袋,照样可以捕蝉,不过已从原来的“搭哇蝉”变成“罩哇蝉”了。还有的在竹竿顶部粘一块面筋,据说也能粘到知了,但我们还不至于沦落如此。
蝉的种类不多,最常见的一种体形较大,背部黑得发亮。雄蝉不会唱歌,雌蝉胸部有两块对称的簧片,沦为“俘虏”后已没有心思唱歌,但只要你轻轻地抚摸簧片,它就又唱起来。初夏季节,蝉从地底下破洞而出,爬上树枝,脱去外衣,登上高枝,餐风饮露,一展歌喉。幼时常在树干上捡知了的外衣——蝉蜕,拿到药材店去换钱,那蝉壳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泥巴。第二种是浅绿色的蝉,形体瘦长。常在黄昏时引颈长嘶,发出的声音“水豆——腐水豆——腐”,所以我们就叫它“水豆腐”了。因为它“演出”的时间都在傍晚,光线黯淡,所以很少有人捕到。还有一种体形更小的蝉,呈灰褐色,发出“瞿——”的长声。这种袖珍知了爬得不高,伸手可及。晚上散步,循声可见。手痒的人,踮起脚来一拍,小知了就落入掌心。
上学后,读了法布尔的科普文章《蝉》,说蝉做了四年地底下的苦工,才换来一个夏天的吟唱,引起了我们对蝉的深深同情,心中隐隐有一丝愧疚,抑或是我们长大了的缘故,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捕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