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卫红

（一）

只晴了一两日，今日又飘起了蒙蒙细雨。天气阴冷潮湿。

前些日子，小区门口落了一地的银杏果，像极了晒干的杏干蜜饯，教人心生怜惜之意。那么多果实，弃之可惜。心里有意捡拾，却又碍于面子，怕人笑话。踌躇不决，只是停了电动车，拿手机向着银杏树拍了视频。一保安笑道：“这地上的银杏果要哇？也挺好的，足有十几斤了……”

终究没有捡拾那些果实，心里却是后悔了好些日子。银杏果的杏仁有止咳化痰的功效。记得前年，宠物店老板娘给我吃了她烘烤的银杏果仁，清香可口，直到现在，还在怀念那个味道。

在这寒冬，银杏果熟落一地，是最好的时机，可以戴着胶皮手套去除果肉，剥出果核。洗净晾干，用夹子取出果仁，用清水煮开，接着就可以炒食或者烘烤。只是如此美味，不可多食，一次食用不可超过五粒。止咳化痰是确有其效，特别是现在疫情，满城找止咳药的时候，如果存上一些银杏果仁，岂不是正好呢？

话说这几天咳嗽未好，吃了两盒双黄连口服液也未曾完全止咳，下午到药店买止咳糖浆，没想到一瓶都没有，居然都已售空了。

疫情期间，极少外出，不敢去人多密集的超市，不敢去大型菜市场。除了去郊区路边的菜市场买些新鲜的小菜，自十二月初疫情放开，不曾进超市一趟。

时常去三港大桥东面，那个路边菜市场，不知何时那里渐渐成了菜市场的，顾客也多了起来。

前两年，那里没有菜市场，我也经常去，直接找农户，让他们直接在田地里采摘新鲜的青菜，按市场价卖给我，我要的是新鲜，觉得直接从地里采摘的，是鲜活的菜，和市场上转过几次手的菜不同。

前些日子在那里买菜时，见地上稀稀拉拉放了几棵大头菜。

“只有这几棵大头菜？”我漫不经心地问道，压根儿没想到还有。

“有啊有啊，多了！阿妹你要买多少？我立刻去拔许多过来！”那个阿姨坐在小凳子上，笑道。

我竟然也没问价格，就说要个二十斤。

“你等一下，等我去拔大头菜……”说话间，阿姨支使一旁的大叔：“去，拿个蛇皮袋，拔个二三十斤。”

原来就在旁边的菜地，一大片的大头菜地，一棵棵青涩饱满的大头菜，顶着雪菜似的叶片，在寒风凛冽的泥土里露着半个根茎果实。

他们家的孙女，大约十岁，扎着两只羊角辫，欢快地在田地里跳跃着，帮着爷爷拔大头菜，还不时转头看着我，歪着头，露出甜甜的笑。大头菜根茎露在泥土之上，只有根须在地里，轻轻一拽就成。

抖落些泥土，连着大头菜叶子，装了满满一蛇皮袋。

“这还有吗？我也要买……”旁边一对母女望见了，也径直走过来，问道。

“有啊，我们家种得多了！看，那一大片都是，我这就给你们拔一些……”

我已和她预定了明年的大头菜，照例是要多买一些的。

不经意间，寻觅到自己喜欢的蔬菜，是一份惊喜。在这寒冷的日子里，心底生出暖意，一份期待，如花绽放。

（二）

想吃五香大头菜，却无处寻觅。便开始在网上搜索，看看哪里盛产五香大头菜，如有可能，可以网购。这一看，竟长了见识。原来，大头菜有个好听的名字：蔓菁。记载于古籍医书《医林纂要》：蔓菁，又名大头菜、狗头芥。利水解热、下气宽中，功效略同萝卜。又记载于《食疗本草》《本草拾遗》等古籍医书文献。大头菜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多种氨基酸，特殊的辛辣清香。有开胃、健脾，消食之功效。

蔓菁叶、花可以煮汤，医食同源。

记得前几年，去锦溪古镇旅游，见到一家店铺卖五香大头菜，黄褐色的，看着好看，色香味俱全。正是三月，凭直觉知道这是刚开坛的大头菜。不觉极是惊喜，便买了两斤。果不其然，回家以后吃着，觉得是那个记忆里的味道。

儿时，在村子里，每到寒冬腊月，家家户户的屋檐下，或石阶上，挂着、晒着一棵棵连着叶子的大头菜，散发着大头菜特有的辛辣清香。

江南水乡的农村人家，房前屋后种着许多低矮的灌木槿树，有了这些槿树的围绕，自然地成为篱落疏疏的院子。暮春时节，槿树开出大朵大朵的花，粉色花瓣，淡淡清香。而那锯齿状的叶片，却是那时上好的植物洗发液，采一篮子槿树绿叶，用木盆清洗揉搓出黏稠碧绿的汁液，用这汁液洗头发，头发清香乌黑油亮。

冬天的槿树掉光了枝叶，会被修剪掉枝条。却因此有了另外一种风景，槿树上面铺晒了许多青涩的连着叶子的大头菜，只要不下雨，日晒夜露许多天，直到大头菜晒得皱皱巴巴。等到这个时候，大头菜才可以腌制。

冬日暖阳下，河埠头的石阶上，一个大木盆里堆满了大头菜。用刷子洗净，削去根须，接着晾干，此时用刀切出佛手状的一片片，一半连着。随后将菜叶卷紧、绕成团。准备几个洗净的粗陶罐，一层大头菜、一层粗盐地铺好，压紧压实，密封三天后翻出晾晒至半干。这个时候，桑树密密的枝条上、槿树枝条上，或者屋檐下的竹竿上，晒满了清香的大头菜。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时人们的生活条件大多贫乏。孩童们闻见大头菜的清香，时常掰几片当零食吃。那时年幼的我，吃了这初腌的带着青涩香气的大头菜，觉得味美无比，就着白米饭，是极其开胃。

话说晒至半干的大头菜，再次放置于坛子里，一层菜一层粗盐，罐口用晒干的大头菜叶子密封严实，倒置。等过一两个月，便可以取出食用了，晒的时间越久的大头菜，腌出来的五香大头菜香味浓郁、更筋道美味。

我一直在寻觅这记忆里的味道。只是觅而不得，只在夏天时，见菜市场一老者在卖五香大头菜，可颜色不一样，有些深褐乌色。买了一些回来，却发现不是那个味，没有大头菜的辛辣清香，又咸又涩。不觉很是失落，所幸买得不多。

就在年底，十二月底，疫情期间，我到郊区的路边菜市场，惊喜地发现有新鲜大头菜，二话不说买了二十几斤。回到家里，把这些大头菜摘去老叶，剔去疙瘩缝里的泥土、削去根须，洗净。挂在后阳台晾晒了一个星期，如上述方法腌制，还加入一些晒干的尖头红辣椒。果然，在这个二月初，打开封藏一个月的大头菜，一阵大头菜的醇香扑面而来，大头菜呈黄褐色，正是儿时的味道。那辛辣清香的大头菜，口感味美，很是惊喜。

说起这新鲜大头菜的叶子，新鲜腌制，碧绿生青，味道与雪菜相同，且更加鲜嫩美味。那几天，我腌了 一小缸洗净的新鲜大头菜叶子，过两三天，生食微辣辛香鲜嫩美味，瞬间幸福感满满。

一日三餐，所求不多，粗茶淡饭即可。每一个季节，都能收获季节的馈赠。李子熟了，熬一锅李子酱。青梅熟了，酿一坛青梅酒。

生活满是绿意。期待每一个封藏揭秘的欢喜，期待每一个晨曦日落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