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 天

2月5日0时，成立12年的虾米音乐正式关停。

告别信中一句“谢谢你一直都在”，瞬间击中了我的心。

我不记得12年里我听过哪些虾米音乐，不记得我下载了哪些曲子作为我朗诵的背景音乐，自然也不记得，我在哪些音乐声中写下了一个又一个长长短短的句子……

12年，实在是太漫长了，长得我连一首歌都记不住。

12年，又实在是太短了，短得我来不及挥一挥衣袖。

2021年1月10日深夜，我在《泊》里缅怀虾米。1月5日虾米的公告还是一个预告，今晚，只见虾米远去的背影。

时间再往前推，

一年前我书写的是陶姐的背影。

2020年2月5日，黎明醒来，我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背影，是陶姐。

陶姐趴在住院楼5楼阳台的窗口，望着远方的田野。

田野的尽头，是她的家。

陶姐是我母亲的陪护，长我两岁。我称她陶姐，她就管我叫妹子。

那段时间新冠病毒正处于暴发期，医院实行封闭式管理。近在咫尺的家，陶姐回不去。

即便如此，陶姐从未心猿意马。陶姐不止是恪守其职，陶姐还是倾情守护。

去年10月19日，陶姐自己需要住院手术了，陶姐请了她的表妹来接班。

陶姐的表妹小我半岁，我管她叫汤妹。

汤妹跟陶姐一样，把病床上的老人家当作了自己的母亲。

只要说起老人家，陶姐与汤妹都是一口一个“妈妈”。

母亲原本只生我一个，如今竟有了3个女儿了。

2月4日上午，主管医生来电通知，疫情防控需要，从5日开始，医院再次实行全封闭管理。我还想通融一下，年三十再去一次医院，与老人家一起“跨年”……

已经有了二宝但看上去依旧还很年轻的大夫，在电话的那一头对我说，你加我微信吧，我的手机号就是我的微信号，到时候你们可以视频……

我知道这“到时候”，将会成为无数个“时候”。我瞬间感受到了某种体贴，这体贴极其真实而又细腻，带着体温从电话的那一头走进了我的心底。我认定这般的体贴不止出自一名医者，还来自一个女儿，一位母亲。

昨晚在故乡48号老宅群里看到秋秋分享的视频。一个生下来就永远失去了母亲的婴儿，在这个与他之前所熟悉的宫殿——妈妈肚子里的小房子完全不同的陌生的房间里，哭闹不已。一个又一个成年人向他张开了双臂，但是没有一个怀抱可以让他停止哭泣。直到一位身穿黑衣服的男人将他抱在怀里，婴儿的表情分分钟发生了变化。哭泣渐止，眼睛发亮，神情专注地与男人对视，之后将小手伸向男人的下巴，之后又抓住了男人的手，再之后，笑靥在他的小脸上涟漪般地漾了开来，小小的生命，就这样尽情地一览无遗地无比纯净地生气勃勃地，绽放了。

原来，男人胸膛里跳动的是婴儿母亲的心脏。母亲在分娩时去世，心脏被捐赠给这位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那一下一下的搏动，是婴儿还未离开妈妈的宫殿时最熟悉的声音，在男人的怀抱里，孩子回到了生命的港湾……

今晚，我隔着落地长窗久久地眺望远远近近亮着的灯，它们从一个个窗户里钻了出来，将各样的故事写在了夜的幕布上。

我知道，那些窗户里面没有我的母亲，没有陶姐，没有汤妹，没有大夫，没有婴儿，没有黑衣男人，也没有虾米。

但我还是对着这些灯说道：谢谢你一直都在。

越过大大小小的窗户，高高低低的建筑，我看见了一望无垠的草场，聚在一处的羊儿，如天上落下的白云。我无法数清它们的数目，但我看得见它们的眼睛，一双一双的，一对一对的，都清澈，都安详，都美丽。看着看着，我竟也在那羊群中了。之后，我看见了牧羊人。我对牧羊人说道：谢谢你一直都在。

今晚的这句话，将我的眼睛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