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已经好久没回去看父母,往往只在晚上给他们打电话。
母亲说:“家里的金橘黄了,门前路上的樱花开了。”
父亲说:“要不要回老家看看?”
我忙说:“要的要的,当然要回。”
已半年多没回老家,虽然家已是空房,但依然如远方延伸过来的一根线,始终魂牵梦萦着。
父母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现在父母已从老家搬迁,而老家的所在终究是我们最初的根,而这根,是牢牢地扎在那块坚实的土地上……
我上初中的时候,父母翻建了新房,普通的俗称“七路头”三间房,可花费了父母大半辈子的辛苦钱。一晃,风雨剥蚀将近30年,新房已如憔悴的老人,屋顶漏了,墙壁也更显颓败。
好几年前,哥哥打算为老家翻建新房,可遭到父母的反对。母亲说她腿脚不便,建了新房也上不了楼,还是住平房方便。
对于母亲而言,老家门前有口井,阳光好的时候,洗洗晒晒十分方便,还可以随时出来晒太阳。 因此她说:“我不羡慕别人有钱,只在乎外面的太阳。”阳光明媚的日子,让阳光一点一点渗入肌肤,心也会慢慢温暖又充实。
可老屋终究难以抵御岁月的侵蚀,台风暴雨的日子总让我们牵挂,于是动员父母搬迁。可现在我们这里的房屋政策已不允许自建房,只能搬进统一建造的公寓房。搬迁后的父母真正离开了老宅,也离开了故土,好在有了医保和养老金,解决了农村老人的后顾之忧。
回家的路近了。此时正是樱花季,一路上整片的晚樱正次第开放。去年,村里将家门前的水泥路拓宽,并在路两旁各种了三排樱花树。老家在经开区,几年前区里在钟埭古镇开始打造樱花小镇。现在不仅在镇上种满了樱花,还延伸到乡村,形成四通八达的樱花道,真是美丽乡村特有的风景。如果父母还在老宅,母亲一定会坐在家门口,看樱花绚丽的江南美景。
以前的一年四季,父亲总在屋后的自留地种上各式蔬菜,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只离开半年的工夫,老屋就有点荒凉了,四周长满了草,菜花也杂乱地疯长。只有老屋东面的杉树依然高耸,依稀可见树梢上那个硕大的鸟巢,安在嫩绿的新枝中如同一个鸟的皇宫,君临天下般俯瞰大地。一对喜鹊叽叽喳喳地飞了出来,不断在空中盘旋,是否欢迎故人归来?
老家的大门紧闭,朱漆有点斑驳,随着时光的流逝,门上的大红春联开始褪色,虽然还残余着新春的喜气。轻轻地推开大门,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房间,只是父母已不住那里,缺乏生活的互动与环境的呼应,冷漠地把过去的一切隔绝在时光之外,失去了旧日的生气和温情。而回到久违的家,让我一下有了安稳的感觉,就像以往每次回家,总是欣喜,这里才是我的生命之源。
记得搬家那天,我们从城里赶到家时,父亲已把所有该搬的东西都捆扎妥帖。母亲对我说:“再进屋看看吧。”
走进空荡荡的屋内,我惊讶地发现,过去的生活已如潮水般退去,但对那些童年与屋子的记忆却不断涌上来。我猛然醒悟:我们放弃了家园,而家早已嵌入我们的生命与灵魂之中。无论我们离家多远,家却无法走出我们的生活,彼此生生不息。
由于新家还在装修,父母暂时租住在镇上。有阳光的日子,他们总是到小区对面的草坪晒太阳,就像重新沐浴在老家熟悉的阳光下。
春节前,母亲因病住院20多天,出院后一直在康复训练,所以一直没再到家里看看,但我知道,她实在很是挂念。等腿脚稍微恢复些,母亲就嚷着让父亲带她回老家,到屋前屋后转转,看看那些熟悉的风景,母亲说,只有这样,她的心才定了。那天带母亲到一家宾馆去吃饭,气宇轩昂的大厅里金碧辉煌,十分气派。可是母亲一点也不羡慕,她说,老家虽然旧,但还是住在那里最舒服,一切都是熟稔的,也是最适宜的。
父亲出生在浙南的小山村,离开老家已50多年了,可他一直牵挂着出生时的那个地方。几年前陪父亲回家,爷爷奶奶早已离开人世,可老屋依然在,只是已显凋敝,满目残垣断壁。而在那里,父亲依然回忆起与父母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家,永远是心中最隐秘的一处栖息之地,时时安抚着游子的思乡情怀。
我已在城市里漂泊了很多年,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在现在的小区住了10年,可依然觉得像浮萍一样飘荡,无法真正拥有着陆的安全感。而每次回到老家,才觉得心安了,也静了。
家,无论是贫困还是富裕,一个人的初始地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只有回到了家,那里才是你幸福的港湾。
虽然我们的老家也将要拆除,但家的模样一直会烙印在我们的心中,而且,它也永远在某处守候,等待着我们的回归。
□ 泥 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