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所谓过年,所谓年夜饭,重要的并不是饭本身,而是家人团圆的时刻。人生说长不长,这每年一次最重大的团圆,都值得认真对待。
今年的春节比往年早一些,妈妈很早前就开始清理冰箱,说要给年货腾点地方。年夜饭总是最丰盛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还要一碗甜糯的八宝饭。唯独有一年,我的年夜饭什么大菜都没有,在跨越欧亚大陆的另一个城市,和老师同学准备了一顿特殊的年夜饭。
彼时大三,我在俄罗斯圣彼得堡交流学习,那是我称之为在外国做“歪果仁”的一年。圣彼得堡是坐落在世界最北端的旅游之都,那里仿佛低得触手可及的天空和从十一月延绵到次年四月的雪花,以及冬天零下二十度的气温,无一不在告诉我们,这是一个与家乡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我享受着一些异国他乡的自由与放肆,也承受着食物匮乏的无奈。那时候,早餐靠面包,午餐吃面条和冷冻饺子,晚餐才有空炒个素菜,且没有酱油跟醋。熟悉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中国市场,背回来几瓶。周末去KFC买个全家桶或者超市买只鸡炖鸡汤算是改善伙食了。厨艺到用的时候,才显出重要性。我们班的同学在草地上发现荠菜,我们几个蹲在地上挖得欢快的时候,路过的外国人齐齐把我们当傻子。如此过了半年,我们几个能折腾出一桌由洋葱、胡萝卜、土豆、黄瓜、鸡蛋、鱼肉块拼凑的“满汉全席”时,还敢请当时的俄罗斯老师来吃饭。
那年的春节,并没有什么过年气氛。相邻住的都是中国留学生,除夕那天,三五成群,都在抢厨房炉子时我们这才有点过年的感觉。那时,我们国内的班主任陈老师恰好在莫斯科,特地赶到圣彼得堡,跟我们一起庆祝。陈老师是正宗的北方人,北方过年缺不了饺子,于是我们开始自己包饺子。
真的是从拌馅、揉面、发面、擀皮,做足全套。光是找擀面杖就花了好久,最后还是找邻居借的。老师带着我们包了两种馅,一种肉馅,一种木耳鸡蛋馅。大家一起动手,饺子包得七歪八扭,聊着这几个月的生活趣事,我们也渐渐觉得热闹起来了。我们没有蒸锅,就在小电饭煲上,一小笼一小笼地蒸出来,每次轮流尝一个,亲手做的,总觉得格外美味。多余的面,老师还顺带做了几个小笼包。大家又各自上手炒了几个菜,倒上饮料,碰个杯,已是深夜,一起喊:“新年快乐!”虽在异乡,也感到其乐融融。
守岁一过,算算刚好是国内吃完饭的时间,于是我给家里打电话。听着电话里传来春晚的声音,跟爸妈说我们自己做的年夜饭,老师带我们包的饺子,这里气温多少多少度,接下来打算试着做什么吃的,琐碎中贯穿着思念。
从这顿年夜饭开始,我倒数起回国的日子。
我想,所谓过年,所谓年夜饭,重要的并不是饭本身,而是家人团圆的时刻。在那一年,我的老师、我的同学在异国他乡团圆在一起,给了彼此温暖和回忆,值得好好珍藏。人生说长不长,这每年一次最重大的团圆,都值得认真对待。
■吴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