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03版:东湖·人文

但听张宅落子声

——妙绝古今的当湖十局

■ 邓中肯

“子落惊风雨,局成泣鬼神!”这是我国清代围棋界对“当湖十局”的至性评价与普遍认同。

那么,这十来盘棋局为何要以“当湖”(平湖别称)来冠名呢?是不是因为平湖人下的,还是因为在平湖下的呢?

“沧澜雾霭雷鼓浪,但听张宅落子声。”作为平湖的世家大族之一,张氏在围棋这个领域中却是一枝独秀,五代善弈,至二十二世张永年达到了顶峰。

张永年(1697—1776),字丹九,号月骞,晚年又号适庐老人,太学生,候选州同。与胞弟张凤苞一同居住在当湖日晖漾的直方堂。日晖漾朝东的水流名叫“甘河”(俗称南河),南河两岸的这一地块古称“鸣珂里”(今南河头)。张永年后来又在宅东构屋,中庭垒石为山,前植桂,后栽松,间以种种花草,堂名“适庐”。

张永年为人豪放,喜欢交结,每天畅饮放歌,吟咏作乐。31岁时被荐举孝廉,但他坚辞不就,潜居于日晖漾旁的直方堂,一心一意地弈棋自娱。他“棋达三品”,弈棋水平不俗。清光绪《平湖县志》本传说他“好弈,能得其妙诣”。张永年的两个儿子张世昌、张世仁承继父风,性至孝,亦善弈。父子三人,在围棋界有着“柘湖三张”的美誉。

张永年为了那两个同样喜欢围棋的儿子能够提高棋艺水平,自己也想再棋高一着,就想请顶级国手来家授棋。清乾隆四年(1739年),范西屏、施襄夏两人应张永年延聘,先后前往张家授弈。张永年能够请得到范、施两位国手棋圣来家教棋,其实力自然不可小觑。乾隆初年的平湖张家正处于鼎盛时期,张永年有这个经济实力;张永年棋达三品,凭着已有的棋力自然已经不是等闲之辈,在江南一带有点知名度,又广为结交同道弈友,他有这个人脉资源,况且与山阴的俞长侯是故交,由俞长侯出面去请范、施这两位高足,来当湖自然不在话下。

范世勋(1709—?),字西屏,海宁郭店人,自幼聪颖,七八岁时就能与当地高手抗衡。后拜俞长侯为师,十二岁时与师傅齐名,十三岁即在全国崭露头角。十六岁随师游松江,屡胜名家,成为国手,已经是天下公认的第一高手。二十余岁游京师,与各地名手较量,战无不胜,名驰全国,被棋坛推崇为“棋圣”。当时棋林高手梁魏今、程兰如、韩学之、黄及侣都纷纷败在他手下。

比范西屏小一岁的施襄夏(1710—1771),名绍闇,号定庵,也是海宁人。出身书香门第,幼时弃琴学弈,也拜俞长侯为师,学了一年便能与范西屏争个高下了。后受教于著名国手徐星友、梁魏今和程兰如,一变往日棋风,终成“天下第一手”。

张永年凭着自己的个人魅力和活动能力,不仅请到了两位棋圣来家授棋,而且成功撮合两人在当湖对弈十番棋。按我国明清时期的习惯,高手相约,一般以十局棋为轮。“十番棋”就是一场悬崖上的白刃格斗,特别是在争夺棋界第一把交椅的争擂胜负中,胜者名扬四海,败者则可能一蹶不振。范、施年力相当,又同是“天下第一高手”,可谓“二美具”“两难并”,他们之间的对局角逐,势必呕心沥血,竭力施展平生绝技。此年,范西屏31岁,施襄夏30岁,正值年盛气旺、精力弥满、绝艺癫狂、所向无敌之际,棋艺都到达了顶峰。

乾隆四年农历四月的某日,范西屏与施襄夏先在日晖漾边张永年宅第内的“适庐”里对局,后又移至东湖西岸水边张园里的“水西云坞”。两位大师一连对弈了十三局,传世十一局,史称“当湖十局”。

“当湖十局”下得惊心动魄,气势磅礴,杀法精紧,是范西屏、施襄夏一生中最精妙的绝诣杰作,也是我国古代座子局中的登峰造极之作,在围棋界获得赞誉无数。范、施两人成名前对局无数,但无留棋谱;成名后难为交手,鲜有记谱,也无传世。因此,“当湖十局”遗谱便成为两位大师留下的唯一对局记录。从棋局看,这十一局将中国围棋的传统技艺发挥得淋漓尽致,手段之酷烈,令人惊诧;算计之精深,夺造化功。难分胜负,叹为观止,从而留下了被公认为“座子局”顶峰的棋谱,从而也产生了“当湖十局,后发制人”的围棋术语。

由于张氏已经意识到范、施对弈的“当湖遗图”来之不易而且必定不同凡响,所以曾秘藏了数年,以致最后散佚其中2局。自乾隆十五年(1750年)金楙志刊印的《围棋近谱》首收“当湖十局”的7局起,乾隆二十九年吴峻《弈妙》、吴駉《弈妙二编》新增2局,乾隆五十五年臧念宣、吴修圃所辑《弈理析疑》再新增1局,直至道光五年(1825年)温佩良编印《弈汇》再新添1局,至此才录见11局。

“当湖十局”在江浙一带发酵后,产生了辐射,逐渐散播到全国各地,进而传播到海外,影响到日本、琉球、朝鲜半岛、东南亚甚至欧美一些国家,其传播至今方兴未艾。在乾隆时期,“当湖十局”的影响范围主要是在浙北和苏南一带,也就是嘉兴、湖州至苏州、无锡、常州、金陵,其次就是京津地区。嘉庆后,以扬州为中心,逐渐影响到安徽、江西、山东以及湖北、福建、广东和四川。清末,成都成了传习“当湖十局”的西部中心。进入民国时期,“燕京大都”北平和“十里洋场”上海就成了传习“当湖十局”的两个文化中心。改革开放后,随着我国国手们纷纷战胜日本与韩国的顶尖棋手,国内出现了围棋热,尤其是1982年《围棋》月刊分期连续发表陈祖德应约撰写评注的“当湖十局”(后来又出版了《当湖十局细解》),“当湖十局”成了炙手可热的必读教材。各种书报杂志纷纷刊载“当湖十局”,形成了一股“当湖十局热”,且至今持续高烧不退。

2011年7月6日中央电视台“中文国际”频道《走遍中国》栏目第187期首播了时长25分10秒的纪录片《当湖十局》,产生的影响极大。2017年7月31日, CCTV电视围棋快棋赛在平湖开赛之际,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体育新闻》栏目播出了题为《登峰造极之境:“当湖十局”的由来》电视纪实片,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提高了平湖因“当湖十局”而形成的辨识度。2020年9月21日,当湖十局主题公园开园,成为全球所有围棋爱好者的向往之地;同年12月,平湖市被中国围棋协会授予“中国围棋之乡”称号。2022年9月,作为中国围棋协会《围棋与名城》丛书之一的《围棋与平湖》正式出版发行,“当湖十局出平湖”的影响力进一步提升。

2025-03-03 ——妙绝古今的当湖十局 5 5 嘉兴日报平湖版 content_532695.html 1 3 但听张宅落子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