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城里原来有一条“杨家弄”,东邻建国北路,南起县后底东端,西接俞家白场,北通环城北路,巷南口过去有一座“杨家桥”,故以桥而名。小巷南北走向,巷深150余米,巷宽不足3米。2007年因城市建设,杨家弄被拆除。承载着城市文化和代表城市历史地表的古城窄巷,随着城市建设而逐渐消失,留下的仅仅是历史的记忆。
在20世纪50年代,小巷里的路面用碎石块铺成,很不平整。天晴时,行人走在上面,脚下会发出“咯噔、咯噔”的石块撞击声;雨天时,稍不小心,从石缝中挤出的脏水或泥浆就会溅满行人的鞋面和裤管。北巷口的古城墙建于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经过数百年的岁月剥蚀,早已风烛残年,坍塌的老城墙上有几处还长出了荆棘和野草。城墙脚下,被附近居民开垦成一块块巴掌大的菜地,那些零星杂地上的蔬菜满目葱翠。
巷内民居颇有江南水乡风格。小巷东侧傍依着玉带河,住户打开后门就是踏渡,淘米、洗菜、洗衣、提水,十分方便。巷内住户,三世同堂居多。男人外出忙于生计维持全家生活,女人参加工作的很少,多居家缝补浆洗操持家务。水乡人喜欢恬静,大门常年紧闭,来了亲朋好友,叩击门环的响声,左邻右舍听得一清二楚。即便如此,近在咫尺的邻里之间,见面之际相互热情招呼,十分热络。
那条玉带河从东水城门进,沿水洞埭向西折北转弯,紧靠杨家弄东侧,过杨家桥往西经县后底,从北水城门出。河面宽约八九米,潺潺的河水随潮汐而涨落,除了黄梅季节或突降暴雨的夏日,河水常年清澈,河底的水草和残砖瓦砾一览无余。鲹鲦鱼、鳑鲏鱼成群结队在水中游弋;小鲈鱼、小河虾悠闲自得在河埠边逍遥。到了夏天的中午以后,这里成了孩子们各显神通比试水上功夫的天然游泳池。飞溅的水花和追逐嬉闹时不断发出的朗朗笑声,构成了一幅江南水乡特有的戏水图。20世纪70年代中期,小巷东侧的玉带河因建设防空工程而被填埋。
小巷北段靠近城墙处,有一座小庵堂,面积不过百余平方米。由于庵堂地处小巷深处,香客和信徒不是很多。每天晨钟暮鼓、香烟缭绕,为庵堂平添了几分神秘古韵。有时在傍晚时刻,可以看见尼姑身着青灰色斜襟长袍,手提法器包裹,匆匆忙忙赶路,想必是到事主家里去做佛事,超度亡灵。
那个时候,社会崇尚勤俭节约,所有的生活用品破损后,尽可能修补再利用。白天,走街串巷招徕修补生意的吆喝声接连不断,“坏的棕绷修哇——,坏的藤榻修哇——”“修——洋伞”“磨剪子嘞——抢菜刀”“补缸钉碗喽——”…… 带有浓浓各地方言的吆喝声在小巷中回荡。如果当年能将各种吆喝声录下音来,或许今天能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
到了早春二月,被称为“地头鲜”的花草(紫云英)、荠菜、马兰头上市,而且价格便宜,很受城里人喜爱。清晨,小巷北口传来此起彼伏的“花草佬荠菜马兰头要哇……”的叫卖声。卖菜姑娘大都来自郊外城北的乡村,她们赤脚土布鞋,一身土布衣裳,虽然穿着打扮有点土里土气,眉宇间却透露出纯朴和天真。这些农家姑娘对买卖十分随意,用她们自己的话来说:“花草是自家田里的,荠菜、马兰头是挑(挖)来的,不用花本钱,阿奴(我)只出了点力气,无所谓!”
冬至过后,更夫开始敲更。每晚7点过后,巷内自南而北响起“笃——笃笃,笃——笃笃”的敲更声。朔风中、淡月下,更夫左手持竹筒,右手持棒槌,边走边敲,并拖腔带调地高喊:“寒冬腊月,河干水浅,前门关关,后门闩闩,火烛小心!”更声和喊声,周而复始。那时,居民生活困难,为节省一点煤油灯的火油,一家老少吃罢晚饭,早已钻入被窝。待到巷内更声响起,人们早已迷迷糊糊。“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宁静的夜晚传来的敲更声,仿佛给小巷居民奏上一首催眠曲。
那个时期,学生课业负担不重。宽松的学习环境,给活泼可爱的小朋友留下了自由翱翔的空间。古城墙上、银杏树下、碧水河畔,成了小朋友们的儿童乐园,可以尽情地玩耍“官兵捉强盗”“打铜板(清代钱币)”“滚铁环”“飞洋片(印在硬板纸上的画片)”“斗蛐蛐(蟋蟀)”等各种游戏,直到夕阳西下,孩童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每当部队电影放映队在窄巷附近的老县政府白场(今市水务集团所在地块) 放映露天电影时,小朋友们都会早早去等着。他们最喜欢战斗影片,模仿性又极强。夜阑人静,小巷内常常响起清脆急促的童声:“黄河黄河,我是长江,我是长江!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童年、童心、童乐,无论是留守故土的赤子还是浪迹天涯的游子,一生中永远抹不去的是对老地方刻骨铭心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