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建中

金秋十月，乡村里满是丰收的喜悦。

女儿中秋国庆相连的长假回来，我们难得一起坐下来谈谈话，我更是绘声绘色地对女儿说起老家乡村日新月异的新变化。

乡村又有大变化了，村子前面新建了一所小学，如童话里的城堡般漂亮；青少年棒球训练场就在里面，中国少年棒球赛正热火朝天地开展；村后隔河相望的都家浜，曾经杂乱无章，现在是小桥流水绿树成荫的美丽花园；大片大片的水稻正黄绿相间铺展开来，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稻香；金秋的阳光一路普照过来，明朗而纯净。

女儿很是神往，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要急急赶往乡下去。

早在屋前场地上盼我们回家的母亲，已准备了一桌的菜，最醒目的是母亲给我们炒的一盘青红椒腊肉。

青红椒是地里种的，灯笼型的有点甜，腊肉是去年冬天母亲腊的，放在冰箱里，等我们到现在。

受隔壁湘家妹子的影响，母亲烧菜也喜欢放点辣。

江南特有的灯笼辣椒切成丁，腊肉也切成丁，红绿相间，颜值很高，再加上有点辣鲜，很起胃口。

吃饭的间隙，我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一串红辣椒有点褪色了。这串红辣椒是去年年底的时候母亲挂上的，在屋檐下很惹眼，我当时还赞赏了母亲的审美，母亲说就是期望大家的生活都和和美美、红红火火。

“妈，你挂的那串红辣椒怎么褪色了呢。红色都褪去了，那生活还会红红火火吗？”我故意问。

母亲笑了，核桃样的脸上皱纹更深了，每一道皱纹都满是生活的阅历与智慧。

“你这傻孩子，生活哪里能凭一串红辣椒就会红红火火的。小时候我们不是也挂红辣椒嘛，可这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时候连薄粥都喝不上，你还吃不饱哭鼻子呢。这几年我们不挂红辣椒，其实是这尖头辣椒太辣，你们不喜欢，我没有种，虽然挂不了堂屋里，但我们的日子不是过得越来越好了！我们的日子红红火火，主要是你们工作都认真、肯吃苦。去年我是看隔壁租房子的那个湘西人挂的红辣椒好看，才又种了几棵尖辣椒，一到九月，就红红地挂在株上，忒好看，又收了这么多，才挂了。”

母亲停顿了一下，仿佛回忆刚挂上红辣椒时的情形。那串红辣椒，用一根红线窜着红辣椒的柄，每一层有五个红辣椒尖，向四周发散着，仿佛过年的烟火，又像盛开的红杜鹃。

表面的鲜红，经过冬春以后，挂着的红辣椒褪去红色，就是枯黄的底色了。

母亲回忆好了红辣椒的曾经辉煌，站起身，走到枯黄的红辣椒那里，把挂着的红辣椒取了下来。回头看我，说：“辣椒虽然不红了，可还是很辣的，有些菜里放一点，还是可以提鲜的。我把它收起来放到厨房里去。”

我点点头，这才是红辣椒的本色。挂在屋檐下的红辣椒，风吹日晒多少时日，还不时溅上雨丝，经历了最可怕的潮湿霉变的侵袭，可红辣椒都挺过来了。红色虽然褪去，可辣的本质依然不变，这不正是像母亲那样的乡村人依然淳朴本真如故，这也是我们渴望回到乡村的源头。

我们一直想逃离喧闹的城市，享受那一刻乡村舒缓的节奏，开阔的视野，看一看田地里辣椒茄子黄瓜刀豆尽情挥洒自己生机勃勃的活力，也许这就是都市人渴望的闲适自在吧。

起身向外面望去，田里的禾苗绿得有声有色，让人心旷神怡。

吃好饭，顺便到菜地里看看。母亲说，现在都是美丽乡村了，自留地也要拾掇得美一点。一小块一小块隔开的菜地，紫茄长长地垂挂着，身材真好；灯笼甜椒硕大沁绿，赏心悦目；番茄总是一大串一大串地簇拥一起，像顽皮的孩子对着你笑；尖椒细长细长的，害羞地躲在一旁，害怕一不小心又要惹得爱甜食的江南人流涕流泪了。

可喜的是，尖椒虽细，但长得多，很多变红了。红色的尖椒皮光亮，很鲜艳，让人不自觉地怜爱，女儿不自觉地采了一个红辣椒在手里仔细端详，爱不释手。

“妈，今年还串不串红辣椒？”我看着女儿手里的红辣椒问道。

“要串的，我这不就要采下这些红辣椒，晒晒干，年底时串起来。过年嘛，喜庆的红颜色多挂着总是好的。”母亲笑着说。女儿听了，又开始搜寻红辣椒，拽下一串仔细地端详起来。

是应该多多把这喜庆的红颜色挂起来。每个年里，我们都祈祷生活红红火火，祝福我们大家的日子红红火火。一串红辣椒就是一串美好的祝福。

母亲低头开始一个个地摘红辣椒。红辣椒温顺地卧在母亲的手心里，仿佛一个个红红火火的日子握在了母亲的手心里。

十月的美，不仅有养眼的绿，更有万绿丛中的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