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03版:东湖·人文

平湖历史上的谜书

■ 邓中肯

平湖谜语,历史悠久。平湖人不但喜欢谜语,猜谜语,而且创作谜语,编辑成书,成绩斐然。平湖建县较晚(宣德五年析海盐县四乡为平湖县),明代及以前平湖谜书无考,清代及以后邑人成就谜书,多有记载。一个小县,人口不足五十万,但时有谜语成集,这在嘉兴乃至全国也是少有的。尤其令人称道的是平湖人钱南扬,在他所著《谜史》一书的“谜语书籍”中,还收录了平湖的三本谜书,即沈筠的《贤博集》、王均的《梦阁谜语》和李夔飏的《精选文虎大观》。

沈筠(1802~1862),字实甫、昆游,号浪仙,自署蜻蛉洲外史、六一翁,平湖乍浦人,为清末中国研究日本的先驱者。其出身于乍浦一个贫寒的读书人家庭,父亲沈儒晋早逝。沈筠在同为诗人的母亲朱兰的培养教育下,刻苦钻研,博览群书。瘦削文弱的沈筠虽然拙于口头表达,却十分擅长作诗著文,拥有数百万字的著述,著述有四十多种,倘若再加上各种未刊稿本,共计有57种之多。可惜因咸丰之乱,乍城沉陷,稿失其半。现存光绪九年刊十卷本《守经堂诗集》卷末收录的沈筠晚年在经历辛酉(1861)兵燹之后编写的《守经堂自著书目》里提到“辛酉三月遭毁者二十四种”,其中包括《贤博集》一书,书名后注“十卷,皆庾词”。光绪《平湖县志》引黄金台所著《听鹂馆日志》云:“筠所撰灯谜约数万条,曰《贤博集》。”陆惟鍌《平湖经籍志》收录此书名,称“《贤博集》十卷,佚”。

王均,字平治,号梦阁,平湖人,道光时岁贡生。其生平搜访文献甚勤,汇为《柘上遗诗续编》《畅真机室遗稿》,后又编就《梦阁谜语》二卷。陆惟鍌《平湖经籍志》收录此书名,称:“《梦阁谜语》二卷,见同邑孙氏雪映庐藏清同治刊本,无序跋。”

在平湖市图书馆的地方文献中还收藏着由平湖人主编的三本谜语专集:

《精选文虎大观》,为光绪十六年(1890)由五品衔候选训导李夔飏(字仿白)汇编。他在“自序”中说:“文人游戏,惟文虎一道最雅,自古及今争奇斗巧,不一而足,然或散见各书,或专行一集,阅者每有得此失彼之憾,余不揣谫陋博采广收,无论已刻、未刻,择其尤雅汇为一集。”可见秀才李夔飏为了让喜欢猜谜者在阅读之时不至于顾此失彼,所以汇编了《精选文虎大观》。文虎,即灯谜,那么为什么称“大观”呢?他在编辑说明中说,主要参阅了《群珠集》《玉荷隐语》《十四家谜语》《春灯新谜》《镜花缘》《归田锁记》《梦阁谜语》《两般秋雨庵新编》《余生虎口虎》《闲情小录》《寄傲山房》《艮斋杂说》《荫甫隐语》《一夕话》《蝶阶廋词》等15种有关谜语的书籍,还搜集了外乡文人如李鹤年(前闽浙总督,奉天人)、葆亨(前山西布政司护理巡抚,长白人)、刘杭(光绪丁丑进士,甘肃人)、王恒(陕西韩城人)、焦焯(陕西长安人)、戴堉(江苏元和人)、何绮(江苏淮安人)、程燮(江苏泰兴典史,顺天人)、薛文晋(嘉兴人)等13人流传的谜语作品,同时也广泛搜集了本县陆润章(秀才)、蒋槐(秀才)、徐元锡(原松江府海防同知)、陆超陞(恩贡生,有名的“小三元”)、葛金烺(进士)、高伦元(举人)、何绍玮(廩生)、王铭贵(花翎,前知县)、徐迺昭(举人)、叶廉锷(道光甲辰举人)、叶养存(光绪举人)等53人的谜语作品。可见平湖拥有一群喜爱谜语的读书功名人,他们热衷于猜谜、制谜。因为射虎是文人喜欢的游戏,所以谜底大部分与古籍、古人、古字、古事、物象相关,也必然涉及“四书五经”乃至戏剧作品、诗词曲牌。李夔飏的《精选文虎大观》分六卷:卷一,四书;卷二,诗经、书经;卷三,易经、礼记;卷四,左传附春秋、古文、诸书;卷五,古人附闺秀、杂记;卷六,一字、西厢、补遗。从今天的角度很难理解这样子的分卷,但仔细一看,很有道理。不妨举“卷一四书”中的几个例子:① 谜面“核”,谜底是“仁在其中矣”;② 谜面“农之子、恒为农”,谜底“耕者不变”;③ 谜面“重庆”,谜底“父子有亲”;④ 谜面“席地谈天”,谜底“位卑而言高”。所以“卷一四书”实际就是告诉大家一个猜谜的范围,谜底都是“四书”中的文句。又如卷五“杂记”中谜面“火烧赤壁”,打一词牌名,谜底为词牌“满江红”。又如卷六“一字”(打一个字),谜面“三画连中”,谜底为“車”。为了确保《精选文虎大观》的准确性,李夔飏还延请了张怀祖、周宝清等13位本县秀才参与校对,对谜面言语用字、用词也十分慎重,一切淫亵以及对经义有相悖、侮圣言之讥语或过于娇嫌之作均不采用。所以李夔飏的《精选文虎大观》是一本值得肯定的谜语文学作品,是平湖文人的一大历史贡献。

在李夔飏《精选文虎大观》出版后,光绪末年(1908)平湖人计延龄等人一起编辑了《味腴草堂谜语集成》,编者署名“味腴草堂主人”。据平湖籍红学家徐恭时介绍,此“集成”是其舅父张志贤等人编纂,“味腴草堂”则是张家厅室的额名;光绪三十二年(1906),曾结“松风谜社”,盛时达三十余人,直至辛亥革命前夕始歇,此谜集应是“松风谜社”中谜作的结集。

宣统元年(1909),平湖人计延龄、陈厚彜、夏汝霖、郭清源、张誉麟、张宝善、汤炳寰、孙元瀛、程鹏飞、陆润章、俞大成、陈凤怡、张怀祖、何景桐、沈鸣岐、何景杞等16人又共同编辑了《味腴草堂谜语续集》。陈凤怡先生写了序,曰:“古无所谓谜语也,有之惟战国时齐髡之隐语,西汉曼倩先生之射覆而已,今之所谓谜语者,殆即射覆、隐语之流亚欤?寄情风月,啸傲河山,亦书生不可少之事也。”他把谜语归结到文人寄情于啸傲之中。随着社会的发展,又会不断出现新的谜语,喜欢创作谜语的平湖文人又将其汇集成书,供期寄情,成其啸傲。古代谜语讲究谜格,据计延龄先生考查有“谐声、卷簾(帘)、梨花、曹娥、遥对(对句)、徐妃、会意、系铃、解铃、寿星、玉带、素心、踏雪(粉底)、拆字、拼字、陞冠(落帽)、脱靴”等17种,计先生又说“恐非全豹,也未敢尽信”。这些都是平湖人对谜语文学的贡献,也是平湖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又一宝。

《味腴草堂谜语集成》和《味腴草堂谜语续集》均被收入高伯瑜等编辑出版的我国第一部历代谜语书籍汇编《中华谜书集成》一书。

钱南扬(1899~1987),名绍箕,学名肇基,字南扬,以字行,生于平湖曹桥钱家村。1919年考入北京大学国学门中文科,师从许之衡、钱玄同、刘毓盘、吴梅等著名学者。在北大求学期间,撰写了我国最早也是唯一的一部研究谜语的专著《谜史》。《谜史》是我国第一部研究谜语起源与发展的专门著作,开创了谜史研究的先河,为我国谜史的研究作出重要贡献。胡寄云(1910~1980)先生在《谜书考》中给予《谜史》较高的评价,云:“钱氏对于民俗学,喜搜求研究,故是书考源举例,深中窍要。书凡十章,春秋汉代一章,汉魏六朝一章,魏晋六朝一章,唐代一章,宋代二章,元明一章,清代一章,谜语书籍一章,余论一章。所论采自史乘文籍,准古证今,足资探讨。”《谜史》一书条理清晰地阐述作者的观点,资料翔实可靠,极具参考价值和学术价值。

以上六种平湖谜书都是针对谜语中的文义谜,又称“灯谜”“文虎”。而民间谜语为民间口头文学,在谜面形式、谜底范围、猜谜方式、猜射难度、猜谜路径等诸方面与文义谜明显不同,平湖民间将它称之为“瞒瞒子”“谜谜子”或“谜子”,猜谜语就叫做“猜瞒瞒子”。

平湖民间流传着大量的民间谜语,平湖市民间文艺工作者协会在20世纪80年代进行了全县民间文学普查的同时搜集民间谜语,本着“忠实记录,慎重整理”的原则,陈宰、陆佰鑫、邓中肯、张灿明、张玉观、屠珍荣等人在浙江省各县民间文艺工作者协会中率先编辑了《平湖民间谜语》内部资料,分13类,共456则,于1998年5月印刷成册。《平湖民间谜语》的印制,受到浙江省民研会首任主席陈玮君老人的高度肯定。1997年5月,省民协主席陈德来同志为此作序,指出:“平湖市民间文艺工作者协会编辑了《平湖民间谜语》,这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工作。书中所选的谜语,内容广泛,大多为与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物谜,且语言朗朗上口,富有音韵,民间口头文学味道浓郁,犹如一朵芬芳的小花。”

早在20世纪80年代,笔者在参与全县民间文学普查、“中国民间文学三集成”平湖卷的搜集和整理工作的同时,开始有心收集与整理平湖的民间谜语,以后日积月累,加上少儿时期前后四十年间共收集到1106条,集平湖民间谜语之大成,分成物谜、事谜、字谜、地名谜四类,然后逐一进行编号、比对、校字、加注,于2015年1月由吴越电子音像出版公司出版。这本留存比较完备、供传承与研究之用的《平湖瞒瞒子集注》,填补了平湖历史上将民间谜语刊为专著出版的空白。考虑到平湖跟谜语很有地缘与人缘,书中附录了平湖人与谜语有关的文章资料,包括陈宰的《书末感言》、屠珍荣的《平湖谜语,不可遗忘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笔者的《平湖的民间谜语》《集谜》和《钱南扬与〈谜史〉》。《平湖瞒瞒子集注》被列入“平湖非遗书系”,该书系在2017年度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十佳百优”图书评选活动中被评为“百优”图书之一。

平湖人喜欢谜语,就文人而言,是文化的争奇斗巧、最雅的智力游戏;而对劳动人民来说,正如陈玮君老人在为《平湖民间谜语》作“序”中所说的“用来活跃人们思维、培养联想力、锻炼智慧、于娱乐之中接受对万象中的一场有趣考试”。平湖民间文艺工作者把流传千百年的民间谜语搜集整理成册,这是对保存口头文学所作的贡献。毋庸置疑,平湖人是喜欢谜语的,平湖民间谜语是平湖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一个宝,所以应该好好保护它!

2023-07-03 ■ 邓中肯 5 5 嘉兴日报平湖版 content_405826.html 1 3 平湖历史上的谜书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