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03版:东湖·人文

乍浦旧时慈善业札记

■ 赵鸿芳

乍浦作为江南富庶之地,人心向善的风气早在明清时期已深入人心,尤其在工商业及贸易较为发达的清朝,各类慈善组织日益壮大,官民合办慈善成为当时乍浦的社会风气。从助丧义葬、济贫助困、助学育婴,到修路筑桥、赈灾利民等多层次、多方位慈善活动,为百姓树立起乐善好施的美德风尚。这些“义行”“义举”,也对当时乍浦的经济发展、社会稳定和民风改进起到很大的作用。

乍浦地处沿海,旧时海边常有一些浮海死尸和因饥荒、瘟疫而导致的贫病之民,以及“战乱而死者枕籍”。如陆峻《汤山丛冢记》所记:“吾邑东渚钜海,每当涛风暴怒,多有溺水之尸,乘潮而上,潮退暴露沙际,须臾犬鸟啄啮以尽,遗骸荡折,随亦灭殁……薄榇无所障蔽,雨淋日灸腐裂,乌鸢衔、蝼蚁嘬,白骨暴露。”可见,他们往往死无片蔗寸地。因此,乍浦历代就有施槥瘗骸之举及权厝旅榇之所。

据记载,乍浦的义冢慈善业早在宋明朝就形成。如,宋绍熙二年(1191)海盐县令李直养以收瘗溺海之尸而在汤山置丛冢,曰:漏泽园。“因山势高下,夷为三级,广逾五亩,周以垣墙,深其竁穴俾安以固”。明嘉靖倭变,乍浦兵民死者300余人,知县殷廷兰在校场(西门外刘家桥一带)置地15亩,建漏泽园以收瘗之。同时在汤山天尊庙东侧用石甃塔2座,在东门外城脚下,用砖甃砌一塔,均用于收瘗死于倭难者。

尤其在清代,随着乍浦贸易繁荣,外来民众增多,因各种原因客死他乡者不断增多。乍浦的义冢慈善,因此发展比较快。据记载,雍正元年(1723),海防同知曹秉仁在汤山南麓捐立广孝阡,有田地32.4亩;乾隆十一年(1746),海防同知林绪光捐俸在周圩(长丰桥西堍)10.1亩和清字圩(地名裘家塘)0.436亩,置义冢,并建善福庵,以居守冢之僧;二十九年,乍浦朱昌裔等集资购置田产13.197亩,交瑞祥寺僧典守,作为汤山下掩埋暴露尸骨之用;四十二年,王澄鉴、杨以梅创建瘗骼会,以收瘗无主之尸骨,力行不倦;五十三年,知县王恒捐俸,置流周圩田6.8亩;五十四年,刘嘉瑞等请有司清丈流周圩义冢,并和刘钦文、汪元久、邹瑚、陆嗣鏊、辜典韶、吴志道、徐光灿、邬美玙等劝募,购周氏厢楼六楹建同仁堂、施槥局,并收前项广孝阡内流周圩田21.974亩,作为同仁堂名下专为无主之尸施放棺木,收瘗地;道光元年(1821)有杨思高、盛凤鸣等劝募,购金安桥南方姓平屋两带,计8间,并捐义冢地70亩(原木场),立东西二大义冢,病死后无人或无力收殓者,则会布施棺材为其掩埋。

与义冢收理尸骨不同,义园是为寄棺柩之所。受传统的“落叶归根”观念影响,许多外来经商及满洲营官兵,希望死后能归葬故里,义园即因此在乍浦兴起。当年乍浦可停柩的义园有宁波籍的“四明义园”、温州籍的“东瓯义园”、台州籍的“赤城义园”和本地帮的“同昌义园”等。凡客死于他乡者皆得寄厝园内,待其亲者认领,运送回籍,加以安葬,“如寄棺年久无亲属领运回籍者,即于茔葬”。这些公益善举,体现对死者的尊重,也为当时乍浦的安定作出了贡献。

清代乍浦是杭州湾北岸唯一通商口岸,各地商人纷纷云集乍浦经商,并建立各种地域性和行业性会馆、公所,他们除了商业上互相依靠和支持外,在生活上也相互照顾,各大会馆均成立了“恤类社”,作为本行业的福利互济组织。凡是本会馆、公所属下的伙计、学徒都可申请加入,经费由本馆集资,会费则实行随缘乐助。一些经营获利较丰厚的商人,往往会给归属的会馆捐钱、捐产、捐物,做一些公益事业。特别在济贫方面,凡生活遇到特殊困难、年老无靠或客籍人遇难流落异乡的,均可得到济助。

值得一提的是,乍浦为清政府承担护送日本漂流难民集中遣送任务。据记载,入清以后,日本国漂流到中国各地的难民,甚至漂流到南洋各国的难民,几乎都被各省和各国护送到乍浦集中,然后由乍浦赴东洋办铜船只搭带回国。清嘉庆谕旨:“抚恤日本国遭风难夷如例。”凡遇海难漂流到中国境内的难民,清政府命令各省地方官给予妥善安顿,处理残存货物与船只等,政府用公款发给漂流难民每人每日米一升,盐菜钱十文,并护送到乍浦集中,等候搭乘采办洋铜的商船回国。日本学者相田洋在《近世漂流民与中国》一文内附有《中国经过近世漂流民略年表》,列举了漂流中国境内61次海难事件中清政府对海外流民的安置情况,其中有44次经过东南各地,最后被护送到乍浦后搭乘中国商船回国。日本国文献亦有许多乍浦市民通日语、有些日本货主在乍浦长居、乍浦市民对日本商人非常友好等记载。乍浦这些善举为后来的贸易发展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清代乍浦外贸兴旺,经济发达,文教日兴,地方政府与民间文士纷纷捐资助学,创办众多书院、私塾、义学等。

最早是由元代名士陆正于陈山设立义塾,后由门人改为靖献书院,是当时海盐境内唯一书院,也是嘉兴最早的书院之一。

其次在清乾隆四年(1739),乍浦海防同知林绪光集资创建观海书院(旧名九峰书院),即今日乍浦小学的前身。书院几经兴废,直至清光绪十五年(1889),里人徐胜昌捐资重建,头门三楹,汲古堂三楹及壁厢。二十五年,徐应良奉父命拓院后隙地建魁星阁及东侧建寒绿吟舫,同时,地方士绅捐田亩,合计可收租米169.7石,作为书院经费。书院先后有许河、徐熊飞、徐金镜、杨懋麟、何仍瑾、顾敬修等名流学者讲学其间,以研习儒家经籍为主,间亦议论时政。清末废科举,改名学堂。书院是地方上或官办或民办合办的教育文化组织,通常反映了一个地方的学术思想和文化水平。

满洲义学,嘉庆八年(1803),清政府派遣众多八旗兵驻守乍浦。当时乍浦满洲营内的兵丁欲学汉文,但所得月饷微薄,无力延师训读,为此,乍浦水师副都统本智,照杭州满营之例,办义学,延请汉教习一名,每月只收取一点照明费,费用准在牧租项下支给。咸丰十一年(1861)遭兵燹停办。

乍浦学塾起源较早,遍及城乡。在清代乍浦贸易兴旺,百姓富足,想读书的百姓日益增多,故文士纷纷设馆教授,有倪瑞、汪彦彬、沈大林、施幼生等,有的私塾一直延续至建国初才停办。

除了助学外,一些乐善好施、急公好义的人士,积积捐资建乍浦育婴堂,救活不少贫家弃婴。

光绪二十四年(1898),汪德济、范祝崧、罗桂生、钟寿铭、朱祖授、许文照、林文熙、徐应良等募捐,对乍浦北门内原观海书院旧址的三进十五间屋进行改建,创办乍浦育婴堂。由汪德济等人轮流司年、司月,并雇用内外司堂各1人、乳妇若干人,经费除修屋余下2000元存钱庄生息外,还置当和圩田16.824亩,计租米17.3石,竹行弄所置平屋出取租息和乍浦各商每月捐助,充育婴堂常年经费。育婴堂的建立体现了当地士绅对贫困孤儿的关爱。

明末清初乍浦名儒周宏起曾言:“生死海中念佛第一,人天路上作福为先,福缘之大莫如便民。”便民在水乡泽国就是筑桥。建桥、修桥作为地方公益性善事,比起建寺庙、兴学校、办慈善救助等善业更能惠及他人,如果建的是石桥,坚固耐久,可存续千百年,功德可谓大矣。

据记载,乍浦城形正方,市区通衢四通八达,街巷纵横交叉,“街各有巷,由巷度小街,又有子巷”,凡街巷均铺以碎石。清乾隆五年(1740),澉浦僧大矾募白金数千两,自四牌楼而南抵海口,俱铺条石,下浚泄水阴沟,其余街弄亦先后由里人募金改铺。据清光绪十二年(1886)《平湖县志》载,乍浦城有街、路、弄87条,然因几经兵,房屋毁坏严重,致不少街弄已成僻径田塍。二十七年(1901)二月,乍浦丁瑞澜发起募捐二千五百余元,重修火神弄而西至巷湾的南河滩沿河街道,雇工购料,动工兴建,共费银一千六百余元,又以余银修迎龙桥、金安桥,将破烂不堪、摇摇欲坠的二桥木栏改为铁栏,得到行人的称道。乍浦是水乡,桥梁接通河网,城内大大小小有18座,有些桥梁由于年久失修,存在安全隐患,得到乍浦义士捐资重建或修建,如启元桥、永丰桥、永福桥、西司桥、兴隆桥等。

乍浦慈善业向来得到地方大家族的大力支持,道光二十九年(1849),乍浦遭受水灾,发生饥荒,斗米千钱,乍浦里人陈佩莲,倡议劝捐赈济,活者万计,事情上报朝廷后,钦颁“乐善好施”匾额。其他如夏天施药,冬季施棉衣,准备水龙以防火灾,疏通河渠以防水患等社会公益事业,体现了深受儒家文化浸淫的绅士风范。

说到庵、寺,宗教在意识形态上虽然有强烈的迷信色彩,但其教义和事业具有明显的公益倾向。如:乍浦观山的普照庵,据《乍浦志》记载: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弛海禁,海舟商舶到乍,屡有岩石触舟,颇危险,即在山顶建普照庵(久圯)设竿悬灯,以指夜航,故俗称灯光庙,道光二十年(1840),废于英患。清末民初,山顶复建联辉阁,中奉魁星。嗣由乍浦人徐胜昌于阁之上层设置塔灯,雇人管理,以信航海,他们替乍浦政府做了一些护国利民的事。

综上所述,乍浦慈善事业经过明清的发展,已经初步形成了较为完整的慈善体系。这种官民合作并共同致力于慈善事业的模式,有利于地方社会的稳定与发展。

2022-12-26 5 5 嘉兴日报平湖版 content_301977.html 1 3 乍浦旧时慈善业札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