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把星星递给荒野

荒野把打转的风

递给我

如一束夜里的花

刚握到手就全部开放

整个黑夜

带着微微炽亮的边缘 在天边

一点一点展开

太阳般的日光灯垂挂在头顶

有着永不坠落的决心

今夜

我拥有一个中铺

还拥有着 一个夜空的上铺

还拥有着 一个大地的下铺

如同拥有了全部

玄 鹿

无数个地缝中

斟酌往下

我的落差

如同跨坐在山涧的云

高举着页岩、山墟、数个我

数次从山壁间抽身

看数亿的蝴蝶瀑布般

落入

落入接踵的石中

成为水，成为溪，

成为涧

翅膀一样的水

是山的大梦

纷纷的黑白梦

黑白相间

俯身向下的梦

落入

落入你胡乱摆放的手中

井

腹部深陷

比铅还要沉的

故乡在我的腹部

打了一口井

时常远行

就时常取用

取之不竭的井，耄耋之年的井

二十六年来未枯萎

如井的老迈

还有澄澈的水

自地底深处的暗河

涌动时的泱漭

千百万次改道

井与井的重逢

我腹部的伸张

背弃与别离

与井的较量

二十六年来 井的回响

扔掷于我每口

汹涌的喉间

手风琴

右边是一座墓园 我的左边

群鹿正拉着手风琴

他们把鞋子扔进额尔古纳河

一个赤脚的男人要求她把歌唱完

这天夜里

羊死得只剩下一双脚

黑色的云就那里来来回回

油菜花开完了油菜花塌了

油菜花把他们数落了油菜花放火烧了

驯鹿的人在树上种毯子 她被河流牵引着

离开人群

群鹿拉着手风琴 我的左边

是一座墓园

六 月

六月

想要水玻璃和眷恋

想要一片涨潮的海和

哗然的云朵

想把头埋在 铜矿深处

想把它称之为教堂

想要一些组曲 协奏曲

想要一支舞曲 即使舞池从昨天清晨起就

下落不明

想要鹿 想要警惕的金盏菊

要熄灭的闪电

想要你 赤脚在我心里走来走去

把它当作冬天的客厅

想要夏天 哪怕它一如既往残废

让它存在

想要一对矿工的肺

想要一首寂静的诗

为阁楼举行葬礼

六月

想要一对宝石

想要一位天使

给 你

我的月亮快好了

停留在无名指尖

粗粝的、刺痒的月亮

在疤痕里，反复发作的月亮

正因为它是这样的月亮

所以才把它平放在肋骨间

折成杯口单薄的月亮

走吧歌谣的

月亮

我不爱的冒冒失失的

月亮

□ 来 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