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03版:城市成长

蝉蜕

楼下又传来王麻子一路骂骂咧咧的声音:“哪里跑出来的黑瞎子,竟敢管起我的事来,也不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起这王麻子,整个小区简直是无人不晓啊。他约摸六十岁的年纪,瘦瘦巴巴的身架,一脸的皱纹,总爱眯着眼,上颊严重凹陷,一张嘴看到的只有黄到不能再黄的牙齿,还摇摇欲坠。他的手有小蒲扇那么大,皮肤皱得像树皮。许是脑梗的后遗症,左脚使不上劲儿,走起路来一脚低一脚高的。

都说不能以貌取人,可这王麻子的内心比他的相貌更丑:住他家楼下的邻居都不敢把衣服晾出去,因为随时会有“污水雨”倾盆而下;他一早就会在车库里生起煤球炉子,用“神仙雾”把整个楼梯的住户呛醒;楼下停着的自行车、电瓶车经常会无缘无故地瘪了胎、没了气……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居委会李主任都成了我们这幢楼的常客,三天两头上门来调解。楼道里的邻居们都怨声载道,却大多敢怒不敢言,因为这王麻子还有股子“狠”劲,被他盯上了那真是:蚂蚱拴在猴腿上——想甩也甩不掉。外婆总叮嘱我:“看到王麻子就走得远远的,咱们惹不起还躲得起。”外婆念叨得多了,我便也奉为金科玉律。

说巧也真是巧,暑假的一天中午,在我赶去外婆家吃午饭的半道上,老远就看到王麻子撑着雨伞走在前面,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子。我记起外婆常叮嘱我的话,便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着。忽然,他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努力想要撑起身子,可挣扎了几次,始终都没有能够站起来,雨水不停拍打着他瘦弱的身躯,塑料袋里的几个药盒子散落在周围,一把破伞被他压在身下,伞骨也被压折了,他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嘴里却依旧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

我赶紧向王麻子小跑过去,但就快到他身边的时候,我突然停住了脚步。“嗒嗒嗒……嗒嗒……”雨点落在了地上,我很纠结要不要去扶他呢?但当我的目光再次落到这个无助且绝望的老人身上时,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冲到王麻子身旁,一手撑着伞,一手艰难地将他扶起来。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嘴唇翕动了好久,却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怕外婆担心,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外婆,悄悄地藏在了自己心里。

隔了几天再去外婆家时,听见外婆小声嘀咕,说是有人把一袋蒸糕挂在大门的把手上,却没留下名字。“吃了人家的,却不知道人家的名字,枉费人家的一片好心意。”外婆仍心有不甘。

“好心意肯定是好人送的呗!”我连忙打趣道。

“那是,这年头好人越来越多了,连王麻子都报名做垃圾分类志愿者了,居委会李主任这几天都笑开了花。”外婆也掩饰不住笑意。

窗外的大树上,刚脱了壳的蝉叫得正欢。

指导老师 浦 蓉

■东湖中学806班 李刘畅

2021-12-24 5 5 嘉兴日报平湖版 content_186943.html 1 3 蝉蜕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