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03版:东湖人文

陆陇其像

龙头古里结茅庐,清献当年此卜居。

一代儒宗家泖水,三鱼堂里有遗书。

清光绪时博学能文的廪贡生俞金鼎的这首《泖水乡歌》,指涉较多,有地名、人物、评价及书籍等,但目的都在推崇一个人,那就是被后世称为清朝“天下第一清廉”、“理学第一人”、“清本朝第一位入祀孔庙”的陆陇其。

新埭的泖口,地处浙沪交界,因位于长泖之口,故曰泖口,别名龙头。新埭举人陆邦燮在为俞金鼎的竹枝词集《泖水乡歌》所作的序中,开篇即是:“新埭镇居邑之北乡,泖水注之。汪洋千顷,灵秀所钟,大儒出焉。” 明崇祯三年(1630),陆陇其在泖口出生。初名世穮,字稼书,谥清献,据《陆氏家谱》记载,陆陇其系唐朝宰相陆贽三十一世孙。其六岁入私塾,为人端重又好学不倦,十一岁即能背诵《左传》。在为官之前,陆陇其以在平湖、嘉善、金山、松江、朱泾等地坐馆教书为生。也外出讲学,如洞庭、庆元等地。这些年中,他博览群书,也访友研讨,与桐乡张履祥、吕留良,嘉兴朱彝尊等视为同道。28岁时,他在一则《三鱼堂日记》中告诫自己——

上天荡荡高无疆,黄鹄当飞叹路长。但愿一朝羽翼就,何忧霄汉不可翔……生者待汝养,死者待汝葬,天下后世待汝治。汝无或轻而身,以徇无涯之欲,而丧厥志。

康熙九年(1670),陆陇其考中进士,康熙十四年(1675),授江南嘉定知县。“凡我子姓,有官职者,以正直忠厚为本,以公廉仁恕为心,谦恭勤慎,节用爱民,忠贞体国,翼翼小心。”上任伊始,陆陇其既遵循陆氏祖训,更注重德化,以“无讼”理念恤民安邦。当时的嘉定(今上海市嘉定区)是一个“赋多俗侈”的大县,陆陇其到任后,即“以兴利除害、移风易俗为己任”,并身体力行,“以德化民”,收到显著成效,深受当地百姓拥戴,颇有政绩和口碑。据记载,陆陇其初到嘉定时,地方绅商按规例到知县府上拜会、“馈赠”,但他一概婉拒,并以“心无私欲,自然会刚;心无邪曲,自然会正”来自警自励。他不喜属下逢迎巴结自己,自然自己也不会去讨好和恭敬上司了。如此,便得罪了上官慕天颜。一番别有用心的上疏弹劾之后,陆陇其的官职终于被免。《清史稿》载:“嘉定民大骇,罢市,日号巡抚门乞留……陇其洁己爱民,去官日,惟图书数卷及妻织机一具,民爱之比于父母。”其实陆陇其在嘉定任职为时还不到两年,但《陆清献公莅嘉遗迹》则有上中下三卷,计一百三十一篇,记载陆陇其担任嘉定知县期间“居官自守,奉上爱民,宽赋听讼”以及“疏导河渠,便民利国,创修书院,教育人才”等善政。现在的嘉定有纪念陆稼书的“当湖书院”,而嘉定城隍庙供奉的老爷,即为陆陇其,三百多年过去了,每逢初一、十五,其塑像前依然香火很盛。当地百姓口中的“陆嘉定”,也就是他们念念不忘的知县陆陇其。清初著名诗人、刑部尚书王士禛曰:“近日廉吏方面有黄州知府于成龙;有司则嘉定知县陆陇其。”时为左都御史的魏象枢曾赠诗云——

我闻陆嘉定,平生甘清贫。

下车甫一载,惠政独循循。

欢声动万户,异绩倾朝绅。

江南财赋地,知尔劳心神。

康熙二十二年(1683),左都御史魏象枢以“天下第一清廉”为由,荐举陆陇其补直隶灵寿(今河北灵寿县)知县。灵寿地近京城,劳役繁多,地瘠民贫,且多水旱灾情。抱着“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的民本理念,到任后的陆陇其向上司提出“天下国家之大务,莫大于恤民”的请求,具体是免征赋税,发粟赈灾,还注重兴修水利,奖励农垦。注重文教的他还主修《灵寿县志》,且在编纂上一改往常,别具一格,被清代著名方志学家章学诚赞叹为“仁者恺恺之言……其用心真不愧于古循良吏矣”。陆陇其还于簿书之暇,常去当地学堂听讲,“有所触发,间疏其意示诸生。或述先儒注解或自抒所见”,积久合118章,汇编成《松阳讲义》,传播儒学。陆陇其在灵寿七年,政绩突出,廉明显赫。《清史稿》说:“去官日,民遮道号泣,如去嘉定时。”

康熙二十九年(1690),陆陇其再次以学问优长、品行可用升任四川道监察御史。然任职仅1年,就因抨击朝廷捐纳举官的弊端,及要求酌免赋税、减轻民力负担等而为当权者所忌。三十年,即弃官归里。

梁启超在所著的《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说:“陆陇其是康熙间进士出身,曾任嘉定、灵寿两县知县,很有惠政,人民极爱戴他。后来行取御史,很上过几篇好奏疏。他是耿直而恬淡的人,所以做官做得不得意,自己也难进易退。”对官场规则,陆陇其并非颟顸无知,除了耿直恬淡外,他更是洁身自好,其父陆标锡早就告诫过他:“居官不入党,秀才不入社,便有一半身份……贪与酷皆居官大戒。”

回归故园后,陆陇其茅屋数椽,布衣蔬食,曾讲学于苏州吴中的东洞庭山,后在东泖之口的顾书堵建尔安书院,专心著述,四方学者群聚门下。四十多年的传道授业解惑,学者常尊称其为“当湖先生”(平湖别称当湖)或“平湖先生”。因此,相较于他那清廉的官声,其“一代醇儒”之名显然更为天下所知。其实,传播理学,重建儒家道统,是陆陇其从二十一岁为塾师时就已开始的终身事业。其学以“居敬穷理”为宗,崇程朱学说,后世学者均称其是自明朝薛瑄、胡居仁后唯一的“程朱之统”,被清廷誉为“本朝理学儒臣第一”、“传道重镇”。好学深思,躬行实践,著述宏富,计有《三鱼堂文集》12卷、《三鱼堂外集》6卷、《三鱼堂剩言》12卷、《三鱼堂日记》10卷、《治嘉格言》1卷、《古文尚书考》1卷、《读书志疑》6卷、《松阳讲义》12卷、《松阳钞存》2卷、《四书讲义困勉录》37卷、《读朱随笔》4卷、《四书大全》40卷、《问学录》4卷、《礼经会元疏释》4卷、《三鱼堂制义》2卷及《战国策去毒》、《周礼辨误》、《左传疏摘录》、《学庸说》等。今由张天杰主编的《陆陇其全集》15卷将由中华书局出版。

康熙三十一年(1692),陆陇其去世。据记载,“谢世之日,家贫无以治丧。赖友人邵子昆出奉余百金,为之营葬”。墓葬于泖上画字圩(现新埭镇泖河村乍桥浜北侧),三面环河。遗址部分尚存,如陆稼书祠堂、尔安书院等,现都已修缮与恢复。

纵然一生仕途不畅,官位不显,但陆陇其仍以其特异的“立德、立功、立言”而泽被后世,也自然是“功德”自在人心。康熙三十三年(1694)春,有特旨任命陆陇其为江南学政,阁臣奏明陆已亡故,康熙皇帝嗟叹:“本朝如这样清正廉洁、理学纯正的人,不可多得了。” 康熙在位61年,为官员立传而进入《清史稿》者仅3人,即陆陇其、汤斌、张伯行。雍正二年(1724),也即陆陇其死后33年,清廷决定增加一批陪祀孔庙的历代贤儒。雍正钦定的入祀孔庙标准有四:一曰纯儒;二曰无门户之见;三曰继承弘扬儒学贡献突出;四曰遗民不得入选。结果是清代一人,即陆陇其。他是以官员的身份入祀孔庙的,而且仅仅是一个七品知县。乾隆元年(1736),也即陆陇其死后44年,特谥“清献”并追赠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乾隆二年(1737),再御赐祭文,三年(1738)复御制碑文,建牌坊于新埭泖上画字圩陆陇其墓道前,称扬其“蔚为一代之纯儒”。

陆陇其的绝大部分著作都被收录于乾隆年间编撰的《四库全书总目》之中,其学术宗旨与成就也得到充分肯定。《读朱随笔提要》评说道:“陇其之学,一以朱子为宗,在近儒中最称醇正。”在《三鱼堂文集提要》中则称:“陇其学问深醇,操履醇正。”又在《三鱼堂剩言提要》中评云:“陇其传朱子之学,为国朝醇儒第一。” 近代著名哲学家蒋维乔在其《中国近三百年哲学史》第一章《程朱学派》中专设陆陇其一节,称“陆氏为人为学,皆真实而稳健。其所言皆得程朱之粹;且充足朱说,以辟异归正,为自己之天职,终身不渝。守护一贯之程朱学施用于实地,且收极大之效果”。同样,面对作为“醇儒、循吏、直臣”的陆陇其,梁启超也在其《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叹服道——

平心而论,稼书人格极高洁,践履极笃实,我们对于他不能不表相当的敬意。

2020-12-14 5 5 嘉兴日报平湖版 content_70451.html 1 3 陆陇其像 /enpproperty-->